孩子们都饿傻了。
面面相觑。
那被指中的孩子,愣住便可,登时退下裤子,露出两条麻杆腿。
老头又倒,“尿啊,对准那个桶尿!”
小孩儿只是要饭,不是缺心眼,他不照做,亮着小家雀冷冷冷冷地盯着老头一动不动。
“嘿!你他娘的是聋啊你!”
老头一马鞭挥了过去,甩了小孩脸上一条血道子。
那小孩依旧是一动不动,眸子仍旧像幼狼似的,把裤子提了起来。
“真他娘的没劲!要不把他栓住,看他跟马比谁快?”
林耀祖跟着出主意。
老头却叱了他一句,“你懂个屁,那我还有心善的名头了吗?脑子读书读傻了是怎么的!”
“这没劲,走走!”
说着又是一鞭子下去,那小孩子被打出去老远,躺在地上好半天不能懂。
“胡叔,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
姜黎刚问出口。
马车正好行至眼前,老头见了姜黎立马探出头来,死死地盯着她看。
“小娘子,别哭啊……你相公我这就带你好好玩,带你登顶人间极了!”
大脑里,无数个淫邪的黑手伸了出来。
“大哥,她不从怎么办!”
“不从,买她来就是给咱们爷们解闷的,她不从就把她绑起来,没准绑起来滋味更好!”
忽地一阵剧痛,袭得姜黎眼前漆黑。
刹那间,身心仿佛坠入无边黑海。
恐怖无穷无尽地袭了上来,顿时叫人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小姜!小姜!”
“姜黎!”
胡启祥一声爆喝,扯回姜黎神智。
“胡叔……”灭顶恐惧仿佛仍在,姜黎脸色发白,“我没事。”
“刚才那人是个员外?”
“他啊!”胡启祥道:“吴州城里大名鼎鼎的黄员外,咱们西南边的丝绸生意都是他在做,他这人……”
胡启祥啧啧几声,面容极为不屑。
“他是为人不好吗?”姜黎问。
“何止不好啊,他家兄在京城做官,认了个西厂的太监当干爹,每年从他家里抬出来的姑娘数都数不过来。”
“偏生他娶了那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儿子,咱们吴州府的官你也看见了。”
胡启祥嗤之以鼻,“他们黄家背靠阉党,就算吴州做主的是个清官,怕也是奈何他不得。”
姜黎听了后久久不语。
眼前浮现的全都是原主死前的那一张张脸。
那一份沉重难过,一直到回家都没有消散。
林之绪察觉她有些不开心,主动找了几次话茬,姜黎都没怎么搭茬。
夜里。
姜黎眼前白蒙蒙一片,周围深冷入骨,她仿佛跌入一个无边虚幻里,耳边只能听见一阵阵细细哀哭。
“姜黎是你吗?”
哭声渐近,雾气中走出一个人影。
面容长相无比熟悉,不是这幅身体的主人又是谁。
这么个冤魂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体里。
姜黎肝颤一瞬,转念头一想,她自己不也是借尸还魂么,怕个啥。
面由心生,同样的长相因着灵魂心境不同,呈现出不同的状态。
“姑娘……有礼……”
原主姜黎作揖行礼,眼角还挂着泪,苦面相额头上还带着临去时的血。
姜黎被她一抬头血了呼啦一张脸,吓一跳,“你、你别拉长了音说话。”
“哦……好……”原主姜黎笑出来,惨兮兮的脸上不大好看,“你还真的是有意思呢?”
姜黎半夜里被原主的魂魄如梦,拿不定她是什么主意,“那个,你是一直都在这幅身体里吗?是要我把身体还给你吗?”
原主姜黎摇了摇头,“我回不去的,阴司规定的阳寿命数,我只是偶尔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跟上你看两眼……”
她这话差不点没把姜黎吓醒。
“不是,这话你可别跟我说,我听着瘆得慌!”
姜黎道:“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你总不会没有缘由回来找我,到底什么事直接说就行!”
原主姜黎像片纸片一样,脚下飘啊飘,声音空洞带着恨地说,“我死了,你用了我的身体,我不恨你,反倒看你这么活着很痛快。”
“我过去十几年从不知道,人还可以活的这样痛快。”
“我对你所求,只有两件事。”
姜黎道:“你说。”
原主道:“一,我要害我的黄员外几人不得好死。”
“二,我要卖掉我的后母,后半生孤苦无依,病痛缠身,子孙不孝,生不如死!”
她所说的两样第一样好办,不过是拧碎几个渣滓的喉咙,但第二样可就难办了,人家的子女孝不孝顺,她说了不算。
但给原主后母下药倒是可以。
“嗯……”姜黎想了片刻,“第一个样我答应你,但是!”
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躺满了血,活像个索命冤魂。
姜黎长话短说,“我之前已经弄死过几个人,已经弄出来点麻烦,以后我安生生活下去,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就弄死个人。”
冤魂原主点头。
她继续说:“那个黄员外你放心,还有那几个害死你的人,只要我找到机会,一定会为你报仇。”
“至于你的后母……”
“我尽力做吧。”
原主姜黎血泪留了出来,“那便多谢姑娘了,希望姑娘替我好好活下去……”
说完便悠然飘远了。
身体里的那股子阴冷劲,被夏夜闷热所取代。
姜黎猛然惊醒。
身边林之绪察觉,嗓子里带着底哑睡意说:“娘子,怎么了,做噩梦了?”
梦中原主那张血脸,仿佛印在了眼前。
姜黎脊背上都是汗,她道:“嗯,做噩梦了。”
“害怕么?”
“有点。”
“那往我这边靠近一点。”林之绪手臂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