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除掉她!”
同为女人的谢岚,口吻轻蔑,“一个乡野来的女儿而已,本宫还不信,她难道还能有三头六臂?”
朝廷为先太子平反的诏书,在新皇登基一月后昭告天下,诏书上一同还恢复了林之绪的身份,恢复了他原来的本名‘谢明绪。’
他流落西北,又从西北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真才实学走到京城。
陛下特封他为西北王。
二字亲王,乃帝王之下。
西王北王,都是一品亲王,可王字前面加上西北二字,就十分耐人寻味了,朝中但凡头脑清晰都明白,这是彻底隔绝了林之绪日后想染指皇位的心,又给了他个王爷的甜头,让他死心塌地为皇帝卖命。
诏书下来当日。
宗人府众人等待许久都没能等来,这位翘首以盼的西北王殿下。
派出人手去打听才知道,这位新鲜热乎刚出炉的二十岁西北王,没着急来宗人府认领身份玉牒,竟然去了皇陵祭拜先太子谢昭。
儿子祭拜老子,天经地义。
皇帝知道以后也没说什么。
谢氏皇陵在京城外三十里的青龙山上。
寒风凛冽,才十一月的天,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一样。
谢昭与宋婉清的陵墓无碑,在庞大的一个个帝王妃子庞大的墓葬群中,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在极偏僻之处找到这座潦草坟茔。
林之绪像一座雕像一样站着。
姜黎比邻在他身边。
风无声地刮着,林之绪两眼腥红,注视着这座埋葬他双亲的黄土包,撩袍双膝跪倒,连着磕了三个头之后,额头点地久久不动。
姜黎随着他跪倒叩首。
许久之后,林之绪才哑着嗓子开口,额头贴过的地面已经全湿了,“爹、娘!儿子明绪来看你们了,这是我的妻子她叫姜黎!”
姜黎心情随着林之绪沉重,叫一声爹和娘。
她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说自己这些年都是怎样生活的,是怎么从西北偏远之地,一步一坎坷横跨十七年光阴,经过无数苦难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
可林之绪什么都没说。
耳畔的风变得轻柔,阳光落在身上变得温暖,它们变得十分向爹娘的拥抱那样爱抚着十七年久未见的亲子。
林之绪说:“姜黎,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姜黎转过头抚摸掉他脸上的湿润,亲了额头一下,“好,我等你。”
一座不大的黄土坟茔让亲人之间阴阳两隔。
底下埋着十七年终于沉冤昭雪的谢昭夫妻。
人世间留着孤苦飘零,连思念双亲哭都不敢太大声的林之绪。
“爹……娘……”
林之绪小声念了几声,然后躬下身子,上身顺着那粗粝的弧度贴了上去。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拥抱父母亲。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林之绪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他站起身,衣襟上沾了满满的黄土,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做了什么。
宋老侯爷一眼就受不住悲恸地大哭。
“绪儿……绪儿……”
“我的好外孙!”
宋老侯爷佝偻着身体几步重重把他抱在怀里。
旁边舅舅宋清轩双目不住流泪地注视着林之绪。
老侯爷将林之绪抱了好一会。
彼此情绪都稳定了。
宋清轩才道:“之绪,谁能想到,大宴朝名满天下的第一个六元,竟然就是妹妹的孩子,就是我宋家的孩子!”
林之绪眼睛红肿,此时才看向自己的亲舅舅,他退后两步,恭敬地双膝跪地,“外公,舅舅,是之绪回来晚了,叫你们惦念这么多年。”
“不晚……不晚……”宋老侯爷又哽咽,“只要平安站在我们跟前,就算苍天不负,你爹娘保佑。”
宋清轩搀扶其他,“好孩子,起来吧,之前父亲病重,也是你派金家的后人来的对吗?”
林之绪点头,抬手牵起姜黎的手,脸上挂着与亲人相认轻松的笑容,“此前局势不明,不能与外公舅舅相认,还轻外公舅舅不要怪罪,外公,舅舅,这是我的妻子。”
姜黎深施一礼,跟着叫了一声,“外公,舅舅。”
姜黎面庞声的英气漂亮,尤其一双眼睛黑的发亮,与面若冠玉的林之绪站在一起,男才女貌般配无比。
“好好!”
宋老侯爷连连夸赞,“想不到,我宋志远还有活着见到,外孙、外孙媳妇的一天,就算让我现在就闭眼,我也甘愿!”
“爹!”
宋清轩嗔怪,“咱们一家团聚的日子,您说什么呢!外甥,知道你就是咱们家的孩子,你舅母一大早就在操持酒菜,你还没见过你的堂弟妹们,他们可都等着你呢!”
“走咱们回家!”
回家前面要是加上咱们,就是世上最温暖的字眼。
几人祭扫了下谢昭与宋婉清的陵墓,林之绪代替宋婉清扶着宋老侯爷离开皇陵的路上,遇到谢衍的陵墓正在紧锣密鼓施工。
宋清轩道:“此等昏君,活着的时候一件好事没干,临死前倒是良心发现,恢复了你爹娘的清白。”
“之绪,你现在也封了王,重归王室,旧日仇恨若能放下就放下吧。”
宋清轩语重心长,“你爹娘在天之灵,也想你能安慰度日,一生平安到老。”
林之绪能从乡下一个穷瞎子,一路摸爬滚打到了今日的这个位置,又派了金家的血脉,在关键时候来到宋家,想必私下的手段不能小觑。
宋老侯爷闻言也十分担忧地望着他。
眼前大墓与谢昭与宋婉清潦草的坟包形成鲜明对比。
林之绪站在远处眺望许久。
他的爹娘连死了就只得一个无名坟包,他谢衍身后却仍旧享受帝王待遇。
放下?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