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举兄你这念头变得倒是快。“
李彬笑了笑从桌前取了个蜜桔,丢进嘴巴里后,随手敲了敲桌面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从金陵传来的消息?”
吴云起将欠条小心收好后,转身看向了坐在桌前的小青年,眉目微挑,问道:“你小侯爷感兴趣的消息,莫非是哪家执垮犯了错,还是哪家的姑娘从了良?”
“展举兄这就太埋汰我了,这消息我可不敢随便去揣度,这一个不好可能要掉脑袋的。“
李彬抬了抬右手,在脖子上比划比划,“这前些日子北征王不是说他家的小郡主要来金陵玩么,我听说啊,当今皇帝陛下想要将北征王的小侄女嫁给某位皇子。
金陵距离洛阳不过五百里,坐马车一日就能到,昨日我就得了消息,这北征王的小郡主已经到了。
恐怕过些日子,皇帝陛下就要这位小郡主做个选择了。”
吴云起听李彬提起,也想起前些日子,家中长辈说的话。
如今皇帝老了,身子骨越发不行,传位或许就在朝夕之间。
他吴家在朝廷内一直持中立态度,还未有站位,这局势越发的紧迫,他们吴家或许也要做出选择了。
“皇帝陛下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这要看这位小郡主的心思,如今三子夺嫡,能力上各有千秋。
北征王这一势力完全有能力将一位皇子送上皇位,等小郡主做出选择了,我们就站好队伍,顾及全身吧。”
……
苏绣听顾沉发了一阵牢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顾沉的头,眯着眼睛笑了笑。
“有些人确实如此,但不能只靠这些来评定人。
世间最难揣度的就是人心,你入世太浅,还是要多去看,多去想,不能只看见了一棵大树而忽略了整座森林。“
顾沉拍了拍剑匣,又摸了摸脸,他还是入世太少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顾沉抬起头,看着苏绣,问道。
苏绣抬手摸了摸下巴,探过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现在是卯时距离辰时还有一段时间。
她昨日约的六皇子是在辰时,这段时间内她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
“顾沉,先陪我去街上走走吧。”苏绣看着顾沉,说道。
顾沉点了点头,起身,跟在了苏绣身后,出了茶馆。
一路上,顾沉都是跟在苏绣左右,寸步不离,时刻的观察着四周,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苏绣见顾沉这副模样,心底里忍不住笑了起来,顾沉在某些时候,做事也太过认真了。
虽说是做她的贴身侍卫,却没有必要护得这么紧,比较她也不是一位弱女子。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修行界有修行界的繁华,凡尘也有凡尘的蕃昌。
像金陵这般大的都城,繁华程度也是苏绣前所未见的。
大街嘈杂,人声多喧嚣。
“顾沉,你有想要的吗?”
行了一段,苏绣突然停了脚步,转头问向了顾沉。
“我?“顾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顾沉的心思如今分成了三块,一是无上剑道,剑道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心。
其二便是苏姑娘,少年的小小心思和对苏姑娘的一见钟情催使着他不停的在剑道上前行。
其三便是乐瑶。
苏姑娘是引他走入修行道的恩人,他本来就还不掉这个恩情,怎么还能够让苏姑娘送自己东西。
苏绣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随手又抬手戳了戳顾沉的额头,“我也是呆呆了,明知道你肯定会说没有,还要问你。“
“嘿嘿......“
顾沉摸了摸脑袋,傻傻的笑了起来,一张微微黝黑的脸蛋因为害羞,变得有些红。
苏绣见状,也忍不住轻轻一笑,两人便继续朝前方逛去。
片刻过后,顾沉的目光投在了街角的小巷处,那里躺着一个少年。
少年衣衫破烂,满脸血污,看上去十分凄惨。
苏绣也顺着顾沉的视线看了过去,当即蹙起了眉头。
“苏姑娘,我想救下那孩子,可以吗?“
苏绣微微一怔,没想到顾沉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随后点了点头,弯着眉笑,“自然是可以。”
苏绣的话刚落下,就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群官差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至,将巷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随后又看见一辆囚车慢悠悠的行到了巷口,那囚车内装着的竟然也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可怜孩子。
“都看什么,走开,再看挖了你们狗眼!“
“这些孽障都是北疆的贱民,我等奉旨,游街示众!
北疆,那是比北齐还要北的国家,这些年因为自家小叔叔的原因,北疆的疆土愈发缩小,以至于不得不向北齐称臣。
而这些孩子,她也知道,北齐时常派兵去打压周边的小国,将虏获来的孩童、女子当做奴隶般使唤、贩卖。
这些事她刚入金陵时就有些耳闻,却不曾见过,没想到她今日碰巧就让她给遇上了。
苏绣微微皱起了眉头,俗话说,祸不及子女,这些孩子多是十一二岁,这般对待还是太残忍了些。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苏绣刚刚想到这里,便听见囚车内传来了哭喊之声。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囚车,看到的是一名官差正拉扯着一个年幼的女童的衣领,将他她到了苏绣面前,然后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这女娃子才十岁,身子骨稚嫩着,只要十两银子,哪位公子买回去暖暖床,图个乐儿?”
官差当街叫卖,苏绣立在一旁看着周围人淡漠的脸色,也看见了这金陵城的繁华下藏着的黑暗。
这种事情在京城是不算什么新鲜事,甚至她一路过来,都看得习惯了。
她看着被摔在地上哭唧唧的小女孩,心底里多少有些同情,但她并没有出手相救的想法。
因为驱使着铁骑踏破了他们固守的城池,打破了他们抵御北齐的防线的人,就是她的小叔叔苏晓涯。
在修行者的眼中,凡人的命就如草芥,或许连行过路边的蝼蚁也算不得。
可是有趣的是,修行者在踏入仙途之前,也就是他们眼中如同蝼蚁般的凡人。
这里是九州,在这里,一切都要遵循着实力说话,强者为尊。
没有实力,就如同一个任人践踏的玩偶。
苏绣胡思乱想一阵,就见身旁的少年大步走向前去,立在了那官差的身前,用他那一双黝黑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他看。
“放开她!”
官差笑眯眯的看着身前的少年,嬉笑道:“喲,这位公子是看上了?只要十两银子,您带走!“
“一个活生生的人,便宜到只要十两银子,那我砍了你,是不是也只用赔十两银子?”
官差听完顾沉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喲,这位公子可说得不对了,这些北疆的贱民,年年南下打草谷,我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十两银子也就这些女人和丫头能卖得出价,像这些男娃子,八两银子送人,别人都觉得手烫。”
“你说什么!“
顾沉双拳紧握,眉头紧锁,“你是觉得我手上的剑是摆设么?“
“公子,您可别吓唬小的呀?小的可是北镇抚司的旗官,杀害朝廷命官,那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苏绣在一旁听着那官差喋喋不休的说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拉了拉顾沉的胳膊。
“顾沉,别冲动,这事交给我来。“
“嗯。“
顾沉为人太过纯净,见到这样的人间黑暗,那一颗赤诚的心并不擅长面对这样的事情。
顾沉收敛气息,不再言语,转身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苏绣走向前去。
苏绣径直行到了那官差身前,从腰间将符令取了下来,高高举起道:“将人都送去北征王府,那里会有人给你赏钱。“
那拖拽着女孩的官差,看见苏绣手中的令牌,瞳孔一缩,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恕小人眼瞎竟然冲撞了大人。“
周围人纷纷抬眼看来,见官差跪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拜倒在地上低起了头。
“把人送去北征王府,这样的话还要我说几遍。”
苏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了指巷口的少年道:“那里的家伙一起送过去,死了一个就砍你一根指头。”
跪在地上的官差满头大汗,连忙磕头,随即飞快爬起,将手上拽着的丫头丢进了囚车里,大呼:
“人都送去北征王府,都给我小心些,死了一个,脑袋就搬家了。
别慢腾腾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那官差一阵唾骂,甚至恨不得亲手去赶着拉着囚车的马匹。
片刻过后那官差搓了搓手到了苏绣面前低眉顺眼的笑着道:“大人,我就先去给您送人去了,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抬抬手饶了我们这几个哥们……”
苏绣抬了抬手,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面色复杂的顾沉,微微摇头道:“顾沉走吧,一起去会会这位六皇子。”
一天的好心情也随着那辆装着奴隶的马车走远拉上了帷幕。
苏绣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便带着顾沉一起去了另一处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