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宫的人……那不是最需要担心的么!
许白面上还保持着沉静,内心早已波澜起伏。
这下该怎么办呢?装成附近的菜农?这荒山野地的,能蒙混过去么……
可花月宫的短发男子并未询问他什么,只是抬手向天,射出一道紫色灵气,然后便静静坐到一旁,闭目等待。
反而持剑逼住许白的红衣少女,眨着大眼睛,一直看过来。
许白被盯得心慌,回瞪了少女一眼:“没见过帅哥吗?”
少女眉毛一挑:“谁要看你,我是看你手里的奇物。”
“这么说你果然知道我是个帅哥咯。”毕竟许白不久前还在念高中,和同学斗嘴的功夫相当熟练,两句话就让少女破了防。
“你!轻薄!”少女洁白的肌肤染上层羞红,手上的长剑更紧了紧:“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那竹子劈了!”
“晴月。”短发男子开口截道:“楚竹是前辈高人苦心炼就的宝物,怎可轻言毁伤?”
少女吐了吐舌头:“我就是吓吓他,不说就是了……嵇师叔,咱们不把这东西没收吗?”
“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这位小兄弟与古前辈关系密切,我们不可坏了和气。”
“是,反正有嵇师叔压制,也不怕他偷跑。”
见短发男重归沉默,少女又小声凶了许白一句:“别以为本姑娘不敢,真把奇物毁了,大家都不记得,前辈高人也未必会找我麻烦!”
这句倒是引起了许白的好奇。
眼前的两人可是天下第一流宗门的人物,正好多打听一些诗号的事。
短发男子儒雅随和,但怎么看都不是好惹的样子,反而红衣少女凶是凶了点,却让许白觉得挺好骗……
他凑近一点:“你说毁了奇物,大家都不记得,那是什么意思?”
少女白了他一眼:“诗号重归天地呀。”
“重归天地?我只知道有诗号的人死了,大家就会忘记一些事。”许白诈了少女一手,他啥也不知道。
“那就是诗号重归天地!当寄托诗号的人或物死了、毁了,世间一切和那首诗号有关的痕迹都会被抹除。知晓诗号内容的人会失去相关记忆,写在纸上、墙上、石头上的记录都会碎裂消失,诗号回归天地,等待下一个有缘人获取。”
少女说完,看许白愣住了,不禁颇为开心:“大傻子,连这都不知道。”
且不说少女这声娇嗔还有点好听,就算她是满怀恶意的嘲讽许白也不在乎。
他在消化少女话里的信息。
原来没人记得诗号,是因为诗号最终会弥散于天地间,还带走所有关于它的记忆,甚至连刻意留下的记录都会消失,简直是从因果律上进行抹除。
那么,这个世界是否存在一个“天道”来执行这种抹除?还有国家和宗门,诗号是否能世代传承?如果不能,他们怎么保证不被获得诗号的强者夺权?如果能,所谓的诗号重归天地,是不是也有漏洞可钻?
啧,每当这个神秘的世界在他面前揭开面纱一角,后面总会有更多隐秘浮现出来。
许白正准备继续跟少女套词,却被一声巨响打断。
那是有人自远方疾飞而来,狠狠砸到附近的地上,一时烟尘四起,土块乱飞,大地似都跟着晃了晃。
短发男站起身,向烟尘里拱手:“于师姐到了。”
烟尘里传来尖利的女声:“还道你是发现了孟夫子,这才通知我来,结果白跑一趟,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尘埃落定,那人显出身形,看得许白禁不住退了两步,倒吸一口凉气。
她……呃,许白甚至不确定那真是个女人:
她身高过丈,肌肉筋突,极是威武雄壮,脸上竟生得一层浓重汗毛,如同钢髯。偏偏穿着又很女性化,浑身戴花挂彩,着一袭花布纱裙,前胸若隐若现,能看到里面一巴掌宽的护心毛……
短发男子看到这女人,也皱起了眉,却不是因为她的外表。
“于师姐,和你同行的弟子呢?”
“我着急追踪孟夫子,哪还管得了累赘东西……咦,你倒是好心,还带着拖油瓶。”
“此番是宫主下令,要望月楼精英弟子随行历练,我们每个照拂一人,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哼,他们月宫的弟子,却要咱们花宫提携,可真会麻烦人。”
雄壮女说话毫不客气,红衣少女却不得不过来见礼:“苏晴月见过于师伯。”
“罢了,你还行,不像别的月宫小辈累赘。”雄壮女摆摆手,看都不看她。
倒是许白,见少女郁闷地退回来,有心安慰,便问她:“喂,你们花月宫内部好像不太和谐?”
少女果然转移了注意:“花月宫地位何等尊崇,你这野小子怎敢胡乱议论?还有,我不叫‘喂’,我叫……”
“苏晴月,我听到了。”
“……你呢?”
“一定要说?”
“当然!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你不说岂不是不公平?”
“这是什么道理。”许白哭笑不得,但还是讲了:“我叫许白,你记好了,省得总是‘大傻子’、‘野小子’地乱喊。”
“嘻,许白,像个小白痴。”
“……”
那边花月宫的两个高手也在说话。
雄壮女问道:“你嵇莲池素来靠谱,发信号喊我过来必有主意,可是因为这少年?”
嵇莲池,也就是短发男子,颔首道:“正是,他带着楚竹,那是‘独钓万古’古今尘赠与孟夫子的护身奇物,想来孟夫子果然如我们所想,上了天山。”
“孟夫子受了重伤,会不会是这少年把她藏匿了?或者在路上捡到的?”
“若他藏匿了孟夫子,见到我们必然恐惧,但我看他表现从容,不像是心里有鬼。而且他知道楚竹的用法,那也不是随便捡到就能学会的。”
原来嵇莲池之所以不询问许白,是因为一早已笃定了他的身份:“他一定是古今尘的弟子!”
“古今尘的弟子?那他为什么在这里?”
“或许是古今尘接应到孟夫子,知道咱们花月宫在追她,预计天山将有一场大战,便事先把弟子遣走避祸。”
“有道理,这也解释了他为何有楚竹防身。这玩意善避刀剑,前番和孟夫子交手,连咱们都吃亏不小,别人更是伤不到楚竹的主人。”
两个花月宫的巨头,跺跺脚都能震动天下的人物,在一通缜密推理后,已坐实了许白的身份。
他们的对话也没避讳许白,老实说,如果不是许白记得自己是穿越者,他都要接受这个设定了。
但现在他只觉得尴尬。
“那啥,两位,我不是……”
“啪!”许白没说完,雄壮女已一拍大腿:“孟夫子一路逃来北地边荒,自以为找到了靠山,哼,这次咱们出动了五个长老,天下还有什么事办不到?我知道了,你找我来是要我传讯其他人集合,先杀这小鬼祭旗,再一起杀上天山,活捉孟夫子和古今尘!”
啊这,不要随便就把别人当鸡杀呀!
嵇莲池也摇头:“不可,古今尘盘踞天山数千年,修为通天,底蕴深不可测,我的意思是把另三位长老也喊来,咱们从长计议。至于这少年,就说这他持有楚竹,自称古今尘的弟子,咱们辨别不了,将他送回天山确认。籍此探探那位古前辈的口风,也不至于一上来便剑拔弩张。”
“什么从长计议,难道要等孟夫子养好了伤,咱们对上两个大高手吗?依我说,咱们现在便趁天色尚早,孟夫子发挥不了全力,掩杀过去,这小鬼不杀就不杀吧,可以当个人质。”
不等嵇莲池再开口,雄壮女已扬起手,从袖中放出数只飞鸟,叽喳着化作流光而去,好似变戏法一样。
她自作主张,动作麻利,转眼就把讯息传了出去,嵇莲池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脸便秘地点头默许。
连许白都忍不住吐槽:“真是个彪子。”
“咦?你怎么知道我叫于飚紫?”
“哈?”许白一愣,还不等他多想,雄壮女已一把卷起了他,向天空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