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似乎一下子从原本的还算平静骤然一下子变得紧绷了起来,杀意在暗中涌动蓄势待发,蓝玉与绿珠冷冷地对视着,似乎下一刻就会交手。
“你以为你做得到么?”蓝玉嘲讽地一笑。
“是啊,你敢回到这里,一定是有了你以为万全的把握。”绿珠的声音恍若梦呓,可是她的眼神却是冷醒而坚定的。“可那也只是你以为的。”
她抬起手来,手腕上一串玲珑的碧玉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动来。她的腕子看上去是那样的纤细而易于摧折,可那只手腕轻轻一抖的时候,梁兴扬却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那让他一瞬间寒毛直竖,他环视四周,发现四面已经不知何时泛起了一点绿莹莹的光。
那种光也是极为美丽的,像是夏日的流萤,可是梁兴扬看着它们却觉得后背有冷汗在一滴滴渗出。
蓝玉的脸色变了变,道:“这是重罪。”
“若你死了,族中便不会有谁知道此事。”绿珠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那些绿色光点。“不要挣扎,你知道用它来处刑是有多么的方便。”
“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蓝玉几乎咬碎了牙,他全然没料到绿珠能在此地布下这个阵法,这是孔雀一族用来处决叛徒的阵法,对孔雀乃至龙雀的血脉都天然有着克制,代代只掌握在处刑官的手中,是绝对的不传之秘,哪怕当年的蓝玦也不曾学到手。
“自然是偷来的,我本可以做下一任的处刑官,难道不是么?”绿珠微微笑了起来,她现在看上去是当真很快活,梁兴扬还是头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这样发自真心的笑容。
“看来你很有信心能把我们三个一网打尽。”梁兴扬低声道。
绿珠却轻笑了一声,目光在他和剑横秋的脸上落了落。梁兴扬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在剑横秋的身上停留得更久,至于让他有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一网打尽?不,我不需要那么做。”绿珠道。“我的野心没有那么大,不觉得自己能够战胜从来不可战胜的妖,若是能让我偏安一隅做孔雀一族的王就已经够了,所以今夜我可以只与蓝玉为敌。”
她说的有些模糊,可梁兴扬还是听懂了。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向我们求和?”他微微地眯着眼睛。
“是的,如果你们不插手这件事,我将不会对蓝玦透露今晚发生的一切,并可以以元神立下誓言,万寿城中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不关心,因为你们只是很坚定地要去以卵击石,并不会伤害到我。”
梁兴扬想,绿珠着实是很聪明。
只可惜,他是一定会拒绝的。
因为站在绿珠对面的是蓝玉,他虽知道无论是谁坐上孔雀王的宝座都不会插手他与妖皇之间的事情,可到头来还是觉得妖族需要更多仁善之辈,蓝玉对人族的态度是有些不屑一顾的,这恐怕是妖族的通病,只他不会滥杀,可蓝玦却是视人族的性命如草芥,绿珠也默许了蓝玦的所作所为。
此女的手腕远胜于蓝玦,若真成王恐怕对人族而言也是祸非福。
梁兴扬缓缓摇了摇头。“我不会答应的。”
“那么你呢?”绿珠眸光一转,似乎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梁兴扬和剑横秋那彼此提防的架势自然有些脑子便看得出来,梁兴扬意识到绿珠或许一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妥协了,那些劝慰的话都是冲着剑横秋说的。
剑横秋似笑非笑地看了绿珠一眼,他上前了两步,很不把周围那个阵法放在心上的模样。实际上他也的确不用怕,如果孔雀族掌握的是一个能轻易诛杀任何妖族的法阵,只怕如今孔雀一族也不会在妖族之中声名不显了。
“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绿珠也没有阻止他上前。
剑横秋又看了梁兴扬一眼,梁兴扬还是感觉到了一点棘手的意味,如果这阵法对蓝玉当真克制颇大的话,剑横秋一旦反戈他便是要以一敌二,不知会是如何结果。
“我还是想换取一点自己人的信任。”剑横秋轻飘飘道。他那自己人三个字咬得颇重,很有些讽刺的意味,可是梁兴扬听明白了,也很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剑横秋这是在向自己示好么?
“既然你肯为了她那愚蠢的愿景去寻妖皇的晦气,我便也在不那么要紧的地方帮一帮你罢。”剑横秋看着梁兴扬难以置信的神情,笑意依旧是有些嘲讽的。“这个孔雀族的小丫头并没她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或许她能除了这一对兄弟,可还是太小看孔雀族了。”
梁兴扬一愣,剑横秋这话听上去像是对孔雀族颇有了解一般,可是他便是从成为尸妖便入妖域,也不过是几百年的光景,妖域广阔妖族众多,各族中的秘密岂是那样轻易便可探知的?
“尸妖的本事,你可别太像小看了。”剑横秋见梁兴扬的眼神转为狐疑,却是哂笑一声。“妖族修炼到尽头要化为人形,因人形做许多事情都很便捷,倒也有些旁的因素在。尸妖却是生来便是人形的,今夜便叫你开开眼界罢。”
梁兴扬本不信剑横秋是有什么他不曾知道的本领的,师兄弟之间斗法了这许多次,剑横秋若是真有什么绝技焉会藏着不使出来?那简直像是自断臂膀一般愚蠢。
可他不知道自己身上藏着的是怎样的力量,那种力量让剑横秋意识到自己即便是动用了许多手段也绝不可能胜过梁兴扬,他只能想法子让梁兴扬从内部瓦解,却永远绕不开那道幽蓝色的火焰而从外部去摧毁自己这个师弟,那些手段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也该叫自己这便宜师弟看一看他师兄真正的手段,免得心中总是轻视。
剑横秋深吸一口气。
四面忽然一静,是风吹草木和虫鸣的声音都一并消失了,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绿色光点忽然也静止不再动弹,绿珠似乎是觉出不对来,神色一冷,将手向下重重一挥。
可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