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正邪不两立,何况是像东荒六魔这种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臭名昭著到极点的邪魔歪道,就更加被藏剑阁等名门正派视为宿敌,平素见面,基本都是二话不说,抬手就是爆符淬火丹辟邪飞剑等招呼。
苏典仿佛还嫌薛通天等四魔,与萧逝水这位藏剑阁的护法长老,之间的矛盾不够激烈,索性又加了「宝藏」这枚重磅炸弹,顿时便收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绝佳效果。
果然,在乍闻苏典一口道出「东荒四魔」四个字后,那原本正紧追苏典不舍的白衣负剑的萧逝水,终于第一次将凌厉如刀锋剑刃的冰冷眼神,从苏典身上移开,转而面无表情地淡淡瞥了薛通天等四人一眼。
而当突然听到苏典口中叫出「宝藏」二字后,萧逝水那对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分明抽了一抽。
很明显,薛通天等人被突来的白衣负剑的萧逝水那庞大无匹的气场所慑,下意识都停下脚步,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这名修为深不可测的敌友莫辨的不熟之客。
就在双方进入对峙的关键时期,那个营造了这等剑拔弩张形势的罪魁祸首苏典,最后引爆火药桶的一句话,终于将场中的形势推向前所未有的高-潮。
只听他轻咳一声,用一种刻意压低,却有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的嗓音,一字一句道:「申屠岳,这枚拜仙令还给你!」
说罢,苏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将那枚刻满印痕的玄玉令简,徒手扔向半空。
「唰」!
几乎就在玄玉令简脱手的那一刹,左右对峙浑身齐皆一震,蓦如离弦之箭,均自朝那弹空的令简疾射而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苏典想也不想,一拍飞天石犼的后背,一人一兽仿佛心有灵犀,瞬趁机展开极速,朝十指峰亡命攀去。
因为怕被半峰腰上一些神出鬼没的剑齿虎或捣药兔阻碍身形,苏典没有选择第一次登峰时的那条坡度相对比较平缓的云杉岭,而是从另一边怪石嶙峋的峭壁徒手攀爬上了峰顶。
直到步入了那条久违了的下窄上阔的锥形天然石阶,苏典才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这条原本曾让他吃尽苦头的天然锥形石阶,隐藏着能禁锢生灵灵力的神秘隐阵空间,对于苏典来说,却好比梦寐以求的神圣天堂。
「噗通」!
他一脚瘫软在地,艰难地靠在一条宽仅尺许高足数尺的台阶上,只想就此倒地不起。
连体质向来惊人的飞天石犼,这时也伸长着舌头,不断地喘着粗气,显然也几乎累的虚脱。
「嗖嗖嗖嗖嗖」!
蓦地,身后传来数道衣袂破风声,苏典不用猜也知,定是萧逝水以及薛通天等人,发现那枚被自己抛向半空的玄玉简,不过是枚普通的传令简,所以恼羞成怒下又气势汹汹地追杀了上来。
在那座荒凉的古镇内,林诗雅故意用一枚七彩翡翠珠,李代桃僵,代替不死龙元,骗过妖道林东来的眼睛,从而为两人赢得宝贵的逃命时间。
苏典这一招就是从她身上学来的,原本也没希望利用这枚传令简,便能引起萧逝水与东荒四魔双方拼杀个你死我活。
他的目的,只是在萧逝水和薛通天等人之间,制造一些混乱,从而为自己营造攀援十指峰的一缕契机。
显然,他的计策凑效了。
这些人,成功地被他引上了十指峰顶的这片禁灵隐阵的空间领域之中。
「你的狡猾还真是出乎萧某的意料,只是可惜,这档口无论你再如何智计百出,那也难逃成为萧某剑下亡魂这一命运!」
首先赶来的,当然是修为隐隐触摸到道基门槛的白衣负剑的萧逝水,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而冷漠,整个人就仿佛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一般,不近人情。
随后跟上来的薛通天、申屠岳、卫铁衣以及柳琵琶四魔,同样脸色铁青地死死盯着以手撑地仿佛随时不支仰倒的那名短发少年,眸中迸射的目光,仿佛能够杀人。
「苏典,乖乖交出拜仙令,否则,老夫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满脸横肉的薛通天,恶狠狠地瞪着斜靠在天然大理石阶上的苏典道。
「笑话,」苏典却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冷笑不迭道:「难道我苏典今日交出令牌,你就能保证我能毫发无损地走下峰去吗?」
一句话顿时将薛通天噎的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本也想向苏典保证说,若对方肯交出拜仙令,他们东荒四魔就仁慈一回,放他苏典安然离开……
可关键是,这里还有一个修为根本难测深浅的萧逝水,对方看向苏典的眼神明显充满腾腾杀气,他薛通天再如何托大,那也不敢替这位白衣负剑的青年做主的啊!
「瞧!你根本就无法保证我的安危,」苏典洒然笑道:「横竖是死,那么我又何必在死前妄作一回贪生怕死的软骨头小人,下了阴曹地府可能还会遭同行的鬼魂们鄙视唾弃看不起呢?」
「你这是铁了心要做最后一次困兽之斗了?」薛通天脸色阴沉地可怕,原本就有些可怖的三角眼,这时更显得有几分狰狞。
苏典却像是故意诱惑他一般,缓缓伸手从须弥戒内掏出那枚满布令人难名奥义的道纹的玄玉令,边探指在令牌上摹刻的纹络上摩挲,边似笑非笑地望着薛通天,道:「想要令牌是吗?呵呵,有本事就来取吧!」
沐浴在寒冬的晨曦第一缕阳光之下,留着板寸头的苏典,将裹身的貂皮大衣扯开,露出其内挑自老街马路边廉价的地摊棉衣,接着伸手从棉衣内兜颤巍巍地掏出一盒小心珍藏了月余的中南海,再借飞天犼喷出的一股小火焰点燃,最后在周围一圈人充满异样的古怪目光注视下,一把塞入嘴里,狠狠地吸上一大口。
久违了的灼辣润过肺叶的惬意舒爽感觉,差点令苏典忍不住畅快地呻-吟一声。
这是苏典自从被那架时光穿梭机带入这片封坛大陆以来,过的最平静的一刻。
一切算计、逃亡、杀戮等等等等,都被抛诸脑后,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清风拂过树林的莎莎声,艳阳如酥,站在高耸入云的峰巅之上,极目远眺,感觉山川河流尽在脚下,心中顿时变得一阵豁然开朗起来……
「叮」!
突然,一道经久不息的剑吟,仿佛暮鼓晨钟,刹那间打破十指峰顶片刻的宁静。
苏典浑身蓦地一震,霎时便从自己所沉浸的那个清幽世界中醒来,下意识看向那个依然保持屈指弹剑姿势的白衣负剑的萧逝水。
「是时候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只听这位白衣飘飘丰神俊朗仿佛遗世独立的负剑青年,声音说不出的落寞道。
话音甫毕,那柄纹满刻痕的乌青色宽柄长剑,在他的手中,灵巧地翻了个身,再凌空划过一道令人耀眼炫眸的弧度,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诡异至极地沿苏典的眉心,一度斩向他的侧颈。
无需灵力,白衣负剑的萧逝水,光凭这招彷如神来之笔的高超剑法,就已断了苏典的全部生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典定然难逃被萧逝水一剑分颅的后果时,这个明明只有辟谷初期的修为、却将在场的所有聚灵期高手都耍的团团转的异止奇装短发少年,不慌不忙地扬起手中的那枚玄玉令简,漫不经意地朝那柄凌空划来的长剑,直接迎了上去。
「嗖」,长剑眼见便要触上令简,萧逝水骇的一阵心惊肉跳,连忙于间不容发的瞬息光景,闪电抽回剑身。
剑尖如走游龙,险险擦令简而过……
这种突兀的劲气乍放猛收,饶是以萧逝水聚灵期巅峰的修为,也不禁感觉一阵血气上涌,喉头一甜,差点没忍住当场喷血。
苏典却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若无其事地收回玄玉令简,再漫不经心地屈指,弹了弹衣衫所沾的被剑风掀起的一抹灰尘。
有拜仙令在手,苏典就像是拥有了一枚免死金牌,那名白衣负剑的萧逝水投鼠忌器下,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对他下手。
至于薛通天等东荒四魔,则仿佛似存了一种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地,与苏典及萧逝水的距离拉开有数丈余远……
苏典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将众人或坦然或阴险或奸诈或冷漠或轻蔑等等,迥然各异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则在盘算着,从此处去那方祭坛,所需的距离。
「飞天石犼的体力,明显即将便要达到极限,想要依靠它载驮自己掠空飞行,却是不行了。」
苏典心念电闪,暗忖「何况在这片禁灵空间内,飞天石犼的身法也遭受极大的限制,即便全盛时期,依靠灵兽的本源体质,不过只比普通的聚灵期修士强了些许罢了。」
但自称曾经亲手斩过一名道基期妖修头颅的萧逝水,又怎能以普通的聚灵期巅峰的标准,来进行定位?
甫才苏典用拜仙令作盾牌,借以格挡萧逝水袭来的那柄乌青重剑,从而令这名藏剑阁的护法长老触不及防下,吃了个暗亏。
这,不过是苏典以有心算无心,方收到的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他知道,这种伎俩,绝不可能再于对方身上运用第二次。
果不其然,刚刚被苏典巧施手段小小算计了一把的萧逝水,这会儿学乖了,不再将主攻目标放在苏典的正面,转而用剑刃削下一片石屑,再「啪」地一声,用剑身对准苏典的下三路弹射了过去。
「嗤」,石屑迅如闪电,在苏典未及反应的当口,已飞速擦过他的左肋,顿时便在其上留下一条手指宽的寸深划痕。
苏典闷哼一声,但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忽听四面八方陡然传来「嗖嗖嗖嗖嗖」连绵不绝的破空劲风。
却是萧逝水见剑弹石屑,在对付苏典方面,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遂剑不稍停,在短短的数息光景,竟一口气削弹了不下上百枚石屑,攻击方向刁钻古怪,所取的不是苏典的腰腹,便是他的腿踝等各处要穴。
可怜苏典原本在逃上这座十指峰前,就已被全盛状态下的萧逝水用剑气伤了道身根本,这会儿又被对方以石屑,划破浑身上下多处生死穴窍,气血于是亏虚地更较厉害。
不消片刻,他整个人便觉一阵虚脱,身躯摇摇欲坠,几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