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集团敞亮明净的办公室里,宽大的电脑显示屏上是一位与徐衍风样貌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穿了一件橄榄色西装,白衬衫,系着深蓝色波点暗纹领带,一枚暗金色的领带夹别在上面,风度翩翩,眉眼带笑。
男人靠在椅背上,两只手交叉搭在黑色岩板桌面的边沿,好整以暇地看着徐衍风时不时垂头发消息的样子。
他就是徐衍风的哥哥,徐君莫。
徐君莫手指骨节叩了叩桌面,清脆的两声响,好脾气地道:“要不等你们聊完我们再继续?”
“不用。”徐衍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淡声道,“已经说好了。”
“让我猜猜。”徐君莫手背支着下巴,眼梢的笑意深了些,“是你要送戒指的那位,你女朋友?”
在亲哥面前,徐衍风没有否认的必要:“是她。”
徐君莫多了几分兴趣:“你的戒指送出去了吗?她什么反应?是不是感动得哗哗流泪。”
徐衍风微微歪头,薄唇紧抿,他的表情说明他此刻很无语。
徐君莫挑眉:“还不能说了?”
徐衍风看了眼桌上被他用笔圈出来的日期,唇角耸动,添了一抹笑:“还没到她的生日。”
“哦,我知道了。”徐君莫点点头,“你是打算在她生日那天送出去。”
徐衍风上次去国外出差是为了考察实验室,跟徐君莫见了一面。去吃晚餐的途中,徐衍风叫司机停车,他走进一家品牌店,挑了一枚收藏级别的钻戒。徐君莫就在现场,起先以为他是买来送给钟映红的,见了戒指的款式,突然不是那么确定了。
主钻是净度极高的方形粉钻,周边围一圈细小的花瓣形状,嵌了白钻,戒圈也缀满了白色碎钻。款式是非常简约的,但绝对没人会说它不够华丽。
问题是钟映红不喜欢粉钻。
“不是送给妈妈的?”徐君莫当时问他,“你要送谁?”
徐衍风只专注欣赏戒指,想象它戴在夏熙手上的画面,头也不抬地答:“女朋友。”
徐君莫拍了一把脑门,恍然大悟。他当然知道弟弟谈了女朋友,兄弟两个虽然相隔万里,平时联系的次数却不少,徐衍风提过夏熙这个女孩,且不止一次。只不过他挑戒指的时候,徐君莫没联想到他可能会送给女朋友。在徐君莫的印象里,他弟不是个会玩浪漫的人。
对浪漫过敏,说的应该就是徐衍风这种。
“你要跟她求婚吗?”
徐君莫刚才听sales跟徐衍风交谈,知道这枚粉钻戒指一千四百万,美元。他没有听错,的确是美元。
除了求婚,徐君莫想不出别的场合需要用到这么“重量级”的钻戒。
“要真是这样,我恐怕得回国一趟。”徐君莫拍弟弟的肩,“毕竟是你人生中的重要时刻。而且,我也想见一见那位把你拿下的女侠。”
像他弟弟这种坚固又寒冷的冰川都能搞定,可不得称呼一声“女侠”吗?
徐君莫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徐衍风眸光略沉,把手里的戒指放回靛蓝色的丝绒托盘里。
“你怎么了?”徐君莫问。
徐衍风没搭理他,换英文跟sales沟通,这枚戒指他要了,麻烦帮他装起来。
戴白手套的sales满脸微笑,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捏起戒指,装进外层是小羊皮内里是丝绒布的黑色方形盒子里。
徐衍风利落地签了单,带走了戒指,像买了颗白菜。
出了品牌店,徐君莫追问:“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嘶,我说,你女朋友没嫌你是个闷葫芦吗?”
徐衍风一记凉凉的眼风扫了过去,回答他前面的问题:“不是求婚。太早了,她不会答应。”
徐君莫一愣,扑哧笑了,搞了半天他是因为这个才突然闷闷不乐。他边笑边安慰纯情弟弟的心:“你又没有求过,你怎么知道她不答应?说不定你捧着鲜花单膝跪地,再献上戒指,她一个感动就点头了。”
徐衍风:“你不了解她。”
徐君莫耸肩:“我当然不了解,面儿都没见过。”
回想那时的情景,徐君莫还是想笑,他怂恿徐衍风:“生日啊,是个好机会,你确定不试着求个婚?被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找机会求就是了。”
徐衍风不想跟他聊这个,眯了眯眼,摆上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说正事。”
徐君莫聊八卦上瘾,不听他的:“你什么时候安排我见见她?”
徐衍风不看他,整理桌上的文件资料:“你得先回国。”
徐君莫想起手头的一堆工作就头疼,继而想到徐衍风坐在徐氏总部,只会比他更忙,不禁叹了口气。
听闻一声叹息,徐衍风抬头,看着屏幕里的人,眼神略带疑惑。
徐君莫解释自己为什么叹气:“我突然发现我有点不厚道,身为兄长,早早地撂了挑子,也没给你选择的机会。”
他未成年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来自徐关山的掌控,那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让他时常透不过气,睡着了还能梦见徐关山板着脸训斥他这里做得不好那里做得不对。
为了脱离掌控,他自请出国留学,分管徐氏在海外的业务,美其名曰锻炼自己的能力。到了国外,不在徐关山的视线范围内,他尝到了自由的滋味,那种感觉就像被关在笼子里已久的小鸟终于飞了出去,天空辽阔,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再不愿活在徐关山的掌控之中,便找各种理由不回去。
徐关山为此与他冷战许久,直到发现小儿子的天赋,便遂了大儿子的愿,由着他在国外潇洒,重点培养徐衍风,将他养在身边。
徐关山想着时间还长,将来谁当继承人还说不准,且先看着。
随着年岁增长,徐君莫多次提到自己是绝对的不婚主义,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子,彻底打消了徐关山从两个儿子当中挑选继承人的念头——徐氏集团的继承人只会是徐衍风。
徐关山也怕重蹈覆辙,对徐衍风的管教讲究松弛有度,既对他要求严格,又不过分约束,让他有自己的空间。
这是徐君莫用自身经历为弟弟换来的一点自由,不多,总比没有强。
前提是徐衍风得在徐关山设置的框架里,一旦他越轨,跳脱出去,做出出格的事情,徐关山不会放任,只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拨回正轨。
徐衍风笑了笑,对突然开始自我反思的哥哥表示赞同:“你才知道。”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动承受,好在他承受得来。
徐衍风抬起手腕,指尖点了点表盘,再次提醒他:“会议还开不开了?”早点结束,他才能早点跟夏熙见面,迫切地想知道她要跟他说什么。
说实话,她最近态度冷淡,他有点不安。
徐君莫举手投降:“开开开。你等我拉个人进来。”
夏熙在图纸上画了几笔,来电铃声一响,她立马拿起手机贴到耳边:“你忙完了吗?这么快!”
“请问是夏熙小姐吗?”听筒里传来一道完全陌生的男声,礼貌敦厚,教养良好,听着像中年人。
夏熙神色一滞,把手机拿到眼前,这才发现不是徐衍风打来的电话。她方才过于急切,没看清来电显示就接了。
“啊……是我。”夏熙拖着语调,半是怀疑半是警惕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她不可能因为对方有礼貌就失去该有的警惕心。
电话里的中年大叔温和道:“方便告诉我你在哪里吗?我去接你。”
夏熙感到不解,甚至是啼笑皆非,连敬称都不用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见你?这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