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时雨事先没准备,二十分钟赶到徐氏集团够呛,一路上催促出租车司机开快点,她有急事。
作为乙方,总不能迟到,让甲方老板久等。
甲方老板是她校友也不好使。
徐氏总裁办公室里,徐衍风每隔三分钟抬腕看一次表,也不嫌累,另一只手轻叩着桌面。
当指针转到十点整,手指停下来,徐衍风抬起视线,望向门口。
敲门声响起,他理了理西装的领口和袖口,正襟危坐,双手搭在桌边:“请进。”
那扇磨砂玻璃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关河,怀里抱着文件。徐衍风的目光掠过他,径直看向他身后,没人。
关河莫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没发现哪里不对。
“人呢?”徐衍风问。
“什么……”
“人”字还没说出来,关河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扫了眼腕表,十点,跟博雅负责人约见的时间到了。关河咳了一声:“可能到楼下了吧。”
徐衍风抬下巴:“你去看看。”
关河没有半分迟疑,放下文件转身就走。
他在心里琢磨夏熙是自己开车过来,还是打车。前者他得去地下停车场等,后者他得去公司正门等。
纠结间,电梯到了一楼,停下,有人进来。
一个年轻女人,穿着深蓝色大衣,斜背着一只棕色方包,正气喘吁吁、满脸焦急地盯着电梯上方的显示屏,吞了好几下口水。
黄时雨慌死了,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关河偏头看了她几眼,觉得她面熟:“你是……夏工的助理?”
黄时雨这才看向电梯里另外一个人,瞪大眼睛,猛点了下头:“我是,关特助。”
“你们夏工呢?”关河顿感不妙,总裁办公室里那一位要等的人可是夏熙,“怎么就你一个人?”
黄时雨礼貌微笑:“夏工有点事来不了。”
关河抿嘴,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电梯到了,关河领她到徐衍风的办公室外,帮她敲了门,然后目送她进去,自己留在外面。
徐衍风签完了关河刚送过来的文件,听见敲门声,故作平静,克制着没有抬头去看。等人走过来,他听脚步声不对,撩起眼皮,果然不是夏熙。
眉心很轻地皱了下,转瞬恢复,徐衍风开口问了和关河一样的问题:“怎么就你,夏熙呢?”
黄时雨面对这么一位有着积威的上位者,不可能不紧张,但她想着不能给夏熙丢脸,手指攥了攥包带,冷静道:“熙姐临时有事,叫我替她过来,有问题您跟我说,我回头转达给她。”
她一个小小助理直接来见甲方老板确实显得不够重视,但事出有因,也是没办法,她多解释了一句:“为了表示尊重,熙姐本来想让陆总亲自跑一趟,由于时间来不及,我就自作主张自己过来了,请您见谅。”
徐衍风垂眼,手握着签字笔插进桌上的笔帽,把笔立起来,往桌面一摁,“嗑嗒”一声,笔帽盖上了。
黄时雨心脏一阵阵紧缩,手心都冒汗了。
徐衍风一边想着以夏熙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不该是这样,一边又觉得她找借口不来也很合理。不到迫不得已,她根本不想见他,跟他有纠缠。
她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徐衍风眼垂得更低,为了掩饰眼底的自嘲。
他没为难夏熙的助理,收拾心情公事公办地说起设计方案。
黄时雨顺利完成任务,从徐氏大楼出来,抱着包站在路边缓了好久。天知道短短二十几分钟,她快要窒息晕厥了。
乘地铁回到家中,黄时雨继续投入工作,将徐衍风提出的意见逐条整理出来,按照从小到大细分,发到夏熙的邮箱里。
她在微信上告知了夏熙一声:“熙姐,徐总的意见我发你邮箱里了,注意查收。”
夏熙没回。
翌日,夏熙带着外婆的骨灰回了乾林。
外婆虽然没提过,夏熙知道相比南城,外婆更想留在乾林。那是她的故乡,叶落归根。
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苏瑾茹和两个孩子、夏萱和她丈夫。
夏家的亲戚不多,在家里出事后就断绝来往了,夏熙没通知他们,只跟外婆的一些旧友发了讣告。
乾林的房子卖掉了,夏熙把外婆的骨灰放置在当地的殡仪馆里,明天送往墓地安葬。
本以为没多少人前来吊唁,没想到外婆去世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殡仪馆里陆续来了好些人,排起了长队。夏熙主持大局,站在灵堂一侧鞠躬鸣谢。
前来的人有佩珊大饭店以前共事的老伙计,曹叔、琳姨等等,也有多年的老顾客,还有曾经受过外婆恩惠的人。
经过夏熙身边,琳姨停下来,泪眼婆娑地拍拍她的肩:“你们在外地都要好好的,老太太在天之灵会保佑你们的。”
夏熙披麻戴孝,朝琳姨一弯腰:“谢谢您能来送外婆一程。”
累了一整天,到傍晚没什么人来,夏熙跪坐下来,给外婆烧纸。
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有脚步声传来,夏熙侧头,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周渡和梁园。
两人都是听家里长辈说的,打夏熙的电话没打通,便约定好,一个从南城赶回来,一个从北城赶回来。梁园先到,在高铁站等了周渡快两个小时,跟他一块过来。
周渡给外婆上了香,跪下磕头,然后走到夏熙身边,戳她脑门:“外婆过世怎么没跟我说?我还是听我妈说的。”
梁园:“我也是,我妈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夏熙腰酸背痛腿麻,被周渡一戳,跟不倒翁似的歪向一边,周渡连忙把她捞回来。她抿抿唇,嗓音有些哑:“给忙忘了。”
周渡不是真的怪她,是心疼她。葬礼上那么多事,夏家也没个男人帮着操持,全靠她一个人,早点跟他和梁园说,他们也能帮点忙。
夏熙眼睛被烧纸钱飘出来的烟熏得泛红:“你们不回家吗?”
“给外婆守灵。”梁园说着,跪坐在她边上,“从小到大没少在你家饭店蹭饭,陪外婆多待一会儿应该的。”
周渡自是没二话,也留了下来,就地而坐:“阿姨和小萱呢?”
“俩孩子跟着一起回来的,熬不了夜,我让我妈带孩子去住酒店了。”夏熙说,“小萱去年九月底才做的手术,得格外注意身体,让她也去休息了。”
守到夜深人静,夏熙动了动僵硬的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陆明霁发消息请假。
明天周一,她去不了公司。
接下来几天可能也去不了,得跟陆明霁说清楚。
陆明霁还没休息,打来电话,他见识过夏熙在国外高烧三十九度还在工作室里熬通宵画图,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她不会连着请假。
“是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好?”
夏熙走出灵堂,寒冷的空气灌入鼻腔,她拢紧衣襟,说:“我外婆过世了,回老家办丧事。”
陆明霁心神一震:“怎么没早点说,我明天过……”
“不用。”夏熙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关键时期,公司得留个人坐镇。”
陆明霁沉默好久,似是叹了一声,声音很低:“你节哀。”
“嗯。”
夏熙在外面透了口气,返身回去。
另一座城市,也有人还没休息,对窗抽烟。
接到关河的电话时,徐衍风顺手掐了烟,眯眼吐出烟雾:“有事?”
“徐总,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关河语气有些沉重,“我爸今晚在医院陪床,我刚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提起斜对面412的老太太过世了。”
412病房住的是夏熙的外婆。
关河曾叫父亲稍微留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