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衣大侠我是谁

“马上凝情忆旧游,照花淹竹小溪流,钿筝罗幕玉搔头。”正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候。

方振眉与郭傲白谈得最酣时,两人并辔前行,忽然有一匹黑鬃骏马走过,马上有一黑衣汉子,竟仰卧在马背上,头枕在马股上,用竹笠盖于脸上,任由马匹行走,但却稳如泰山。只听那汉子一阵高声吟唱,声音响亮而豪壮,方振眉淡淡一笑,接唱道:“早是出门长带月,不堪分袂又经秋?晚风斜日不胜愁。”

那黑衣大汉忽然在马背上霍然弹起,稳稳坐了起来,勒住了马,缓缓拿下竹笠,是一个浓眉星目的青年人,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方振眉淡淡一笑,说道:“大侠我是谁?”

黑衣大汉颔首道:“其实你一早就认出我来了。”

方振眉笑道:“你是在这儿等我?”

我是谁冷冷地道:“是等你,等你决斗!”

郭傲白听得一呆,大侠我是谁之威名,他闻说已久,没料到今日初见我是谁,即听见他要与方振眉决斗。

只听方振眉道:“我们似乎并无决战的必要。”

我是谁沉声道:“不行!”

方振眉淡淡地道:“那算我败了如何?我本就非你之敌。”

我是谁目光一黯,随即道:“不!我们是要决一死战!这一场战斗后,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去。”

郭傲白听得在一旁怒声说道:“我是谁!你休以为你武功高强,让少爷与你一战!”

我是谁淡淡地望了郭傲白一眼,道:“你是谁?”

方振眉笑道:“含鹰堡少堡主,武林后起之秀,剑试江湖的郭傲白郭少侠。”

我是谁打量了郭傲白一眼,道:“他是英杰,我不想杀他。”

方振眉叹道:“你是因为我不是英杰,而要杀我?”

风吹过树林,春枝轻摇,春花曼妙,不断拂扰一池春水。

我是谁垂目道:“不。你也是英杰,但是我们两人,只有一人能活!”

方振眉奇道:“那你为何要杀我?”

我是谁沉重地道:“因我答应了一个人?”

方振眉追问道:“那是谁?谁能要你杀我?”

我是谁猛地抬首道:“这你不必问了,我们决一死战便是了。”

方振眉笑道:“那不必战了,如果你是受人所胁,不得不杀我,那我束手待毙可也。”

我是谁的神情忽然寂寞了起来,好一会才扬拳怒道:“方振眉,试剑山庄时我找你,也是想与你一战,但又怕司徒十二多事,所以先退,而今日我俩无怨无仇,是我逼你交手,你若不战待毙,我亦不杀不战之敌,但我们只有一人能活着回去──我宁愿自毙当堂!”

郭傲白听得心血贲动,血气奔腾,大喝道:“我是谁,方振眉既然不战,让我代他一战便是了!”话一说完,双手拔剑,剑影如山,直夺向我是谁。

我是谁突然眼睛亮了,笑道:“原来是你啊!我在‘血魂镖局’夺血河图时见过你的剑法!”一面说着,不退反进,迎人剑网,一拳击出。

郭傲白只觉眼前一花,我是谁已欺入剑网之内,迎面飞来一个拳头,郭傲白虽然剑术超绝,无奈人已近身,不及收剑,向后猛跃。

我是谁一招逼退了郭傲白后,猛转身向方振眉,方振眉道:“这件事本该由我来承担的,你来找我吧!”

我是谁沉声道:“好!你接招了!”

正在这时,忽然后面响起了一阵马蹄急鸣,怒马踏上枯黄荒草上,溅起炽烈的春泥。

前面一匹马,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大约只有十来岁,但眉清目秀,十分稚气。女的约莫近二八年华,眉宇可见她个性的任性和慧黠。男女二人,表情都十分惶急,男的白色锦袍,已汗流浃背;女的一绺青丝,因汗淋漓,已贴在白生生的王颊上。

这两人离方振眉大概还有数十丈远,方振眉等因为眼尖,才看清楚来人模样,这一男一女后面的那匹马,忽然哀嘶一声,软倒下来,马背上的人,一个筋斗栽下草地上来。

那女的急忙勒住了马,与男的一跃而下,赶至那倒地的人的面前。这时在他们的来路上,也出现了六、七匹骏马,正远远急驰而来,声势惊人。

那个少女惶急地扶起那倒地的中年汉子,正欲扶他上马,只听那汉子喘息着艰辛地道:“……小姐……公子……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只见那满脸沧桑的汉子,嘴角溢出鲜血,背上有碗大一个创口,也不断地在冒血,一边挣扎道:“……我……‘沈氏五豹’生死同心……而今老大老二……老三……老五……都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小姐……公子……公子……恕我们……无法……护驾了……你们走吧……快到‘试剑山庄’了……‘长笑帮’的人快追……到了……快!……”说到最后一个“快”字,那大汉便已气绝。

方振眉等一听不禁留神起来,因为“沈氏五豹”者是“试剑山庄”近卫之一,武功与“银氏三雄”等不分上下,而今他所唤的小姐与公子,莫不就是司徒十二的女儿司徒轻燕及其幼儿司徒天心?后面追杀者,敢情是长笑帮众?堂堂天下第一大帮,竟连“试剑山庄”的孩子也不放过,那太专横无道了。

正在想着时,那后面追来的六匹马,有五匹已赶到包围了司徒姊弟,其中一人在马上一挥流星锤,叱道:“雏儿娘儿,快跟大爷回去,有你乐子瞧!”

只听司徒天心咬牙切齿地道:“可杀不可辱,有种的杀了我,我绝不束手就擒的。”话未说完,手中一柄长剑,犹如长蛇出洞,直刺那马上发话的人。

那马上的人挥起流星锤,挡过一剑,司徒天心长剑轻薄,被震得手臂发麻,但他聪敏过人,一招不中,即不明攻,反手一剑,直刺那人马腹上的腿部。

那人万未料及有此一招,挨了一剑,痛得大嚷,自马背上滚倒下来。司徒天心正待上前,另两名长笑帮徒,拔出雁翎刀,缠住了他,而司徒轻燕却一个箭步上前,一柄单凤刀,砍伤那名使流星锤的大汉,还有两名长笑帮徒,其中一名使铁如意的,怒叱道:“妈拉巴子,骚娘儿敢下毒手,看招!”与另一名使链子锤的赶上去,与司徒轻燕打了起来。

这四名长笑帮徒虽以二敌一,可是司徒轻燕及司徒天心毕竟是司徒十二的后人,虽然天性对武道无甚兴趣,但聪敏过人,所以仍占上风。尤其司徒轻燕,身若飞燕,曼妙迷离,十余招后,即一刀重创了那名使铁如意的大汉。

还剩下那名使链子锤的大汉,越打越惊,忽听一人沉声喝叱道:“住手,让我来。”

这个声深沉而有威严,不但令长笑帮徒纷纷住手,连司徒姊弟也回过身去。

只见那第六匹高大骏马缓缓走近,一人缓缓下马。这人中年左右,脸带铁色,全身绷紧,精壮得出奇,全身衣服犹如铜制一般,拳骨突起,拳眼竟有杯口般大,又黑又粗,手筋暴凸,下盘四平八稳,刚下马,煞气已骇人。

冷风急起,白云激飞,春风竟也是悚人的。

这人话一说完,那两名使雁翎刀及一名使链子锤的大汉纷纷垂首向后退去,毕恭毕敬地应道:“是,副帮主!”

副帮主?长笑帮,天下第一大帮副帮主!

凭着一双铁拳,打尽天下的“铁拳”屈雷!

只听司徒轻燕抿紧嘴唇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们是不会让你们得逞来威胁我爹的!”

司徒天心年少气盛,少不更事,猛地扑出,一剑三式,划向屈雷,边叱道:“我看你有多大的本领,敢惹我们试剑山庄!”

一剑三式,龙吟虎啸,声势夺人!

可是屈雷仍目注前方,对侧边的司徒姊弟,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淡淡地道:“找死!”突然出拳。

仅仅一拳。

屈雷的大拳头,不偏不倚,击中司徒天心的长剑,长剑急锋,刺中屈雷的拳上,“铮”地一声,剑粉碎。

一柄利剑,竟不堪屈雷的拳头一触!

司徒天心大惊身退,司徒轻燕猛掠上前,叱道:“我们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但除非你杀了我们,我们是绝不会跟你们回去,来威胁我爹的。”

屈雷脸无表情,仍看着前方,木然道:“那我就成全你。”突然出拳。

司徒轻燕的轻功虽好,但比起屈雷的出拳速度,根本无从抵御,司徒轻燕急出剑,拳至,剑折,拳余势毫不减弱,直捶向司徒轻燕之胸膛。

司徒天心惊叱,司徒轻燕正闭目待毙,忽见长空白衣一闪,再定睛看时,自己已被挪出丈外,只见眼前一名白衣文士,脸含微笑,悠然自得,还手拖着司徒天心,昂然笑立。另外一名浓眉大目的黑衣青年,及一名傲世不群的青衫少年,却缓步走了近来。

司徒轻燕瞧着瞧着,只见那白衣青年也含笑看她,她不禁脸上一红,轻声问:“你是……?”

白衣方振眉一扑近时,屈雷并未把拳击出,只是猛地收拳,双目仍视前方,冷冷地道:“阁下好快的轻功。”

方振眉笑道:“不敢不敢,屈副帮主拳下留情。”

屈雷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天下轻功有此成就者,莫非是江南白衣振眉才子?”

方振眉微笑道:“在下无才,何称才子。”

司徒轻燕失声娇嚷道:“你就是方叔叔……”

她听到这名动江湖的振眉才子,尤知其父甚看重此人,她本以为所谓年少艺高亦不过是江湖传闻,所谓方振眉者,必雄赳赳武夫一名,或年近半百,才能与爹爹司徒十二称兄道弟,没料到眼前之温文儒雅的青年人,竟是勇破九环山,怒逐七大害,笑傲江湖之方振眉,这句“叔叔”也实在叫不下去了。

屈雷冷冷地道:“这是长笑帮与试剑山庄的事,公子少管为妙!”

方振眉笑道:“难道我们眼见名满江湖的人动手摧残后辈也不管么?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大太妙的了,也不妨再不妙这一遭。”

“铁拳”屈雷沉声道:“方振眉,希望你的拳也像你的口一般硬才好。”

在一旁的郭傲白怒叱道:“屈雷,但愿你的拳能利得过我的剑才好!”

屈雷霍然转身,目光收缩,道:“你是谁?”

郭傲白道:“含鹰堡,郭傲白!”

屈雷盯着郭傲白道:“好!今早我闻得快报,说有人扰乱‘长笑帮’总舵,就是你?”

郭傲白斩钉截铁地道:“正是!”

屈雷沉声道:“那好!我先把你擒下,听候帮主发落!”目光中煞气大盛,令郭傲白也不禁心头一震。

在一旁的我是谁忽然道:“慢着。”

屈雷猛回身,看见我是谁,道:“你也在此?”

我是说没有作声,‘铁拳’屈雷冷笑道:“我是谁少侠,你还记得你承诺过什么来着?此刻,方振眉在此,你还等些什么?”

司徒轻燕娇俏的脸上已忘了置身于险境,她一下子给这三个少年英侠弄迷惑了:一下子是白衣方振眉,一下子是大侠我是谁,一下子是少侠郭傲白,但都是年轻英俊,她不禁好奇地打量着。

只听我是谁沉着脸道:“你少管,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转身向方振眉:“现在我们可以来决一死战,但你放心:若你胜我,我当自撷首级;若我胜你,当替你护送司徒姊弟回去,并护卫试剑山庄,歼灭长笑帮,以祭阁下在天之灵。”

司徒轻燕和司徒天心都被我是谁弄迷糊了,这我是谁不是跟方振眉等一道出现的吗?现在怎么突然要与方振眉决战起来的?不仅司徒姊弟大惑不解,连方振眉与郭傲白也十分迷惑,看来我是谁是受人挟制,被逼要与方振眉一战,又似乎与长笑帮或屈雷有关;但我是谁口口声声要灭长笑帮,又不像站在长笑帮那面的人,确实令人迷离莫解。

方振眉苦笑道:“我们何时何地决战?”

我是谁断然道:“现在!”急风起,万云动,方振眉白衣飘飘,岸然而立,我是谁黑衣如铁,急扬欲飞,蓦地站前一步,断喝道:“看招!”一拳击出。

这一拳看来平淡无奇,但一拳击出后,带着一股狂烈的风声,又快又准,直袭方振眉。

方振眉长叹一声,反手一掌,看似轻飘无力,迎了上去。

正在此时,屈雷忽然不声不响,打出一拳,急袭司徒轻燕。屈雷之所以会突然对司徒姊弟下杀手,是因为听我是谁适才那番话,他知道无论活下来的是我是谁或方振眉,都势必阻止自己挟持司徒后人的,不如痛下杀手,杀了干净,以免后患。

而且他也深知道,一旦方振眉与我是谁交上了手,武功如此高绝的人,谁也来不及再出手救人的,如果他们任一人撤招挽救,就可能立时送命在对方手下,司徒后人与他们非亲非故,他们自然犯不着丢弃性命相救。

屈雷又深明白,司徒轻燕绝对接不下自己一拳的,他还可以来得及连司徒天心也毙了,而在一旁的郭傲白,也绝不是自己的敌手的!所以他放心极了,一拳击出,拳未到,隐有风雷之声,如排山倒海一般压逼而至。

风雷之声甫起,方振眉忽然变招,身形如风,五指如电,反向屈雷的左拳抓去。

同时间,我是谁拳变为手刀,飞斩屈雷左腕。

本来方振眉变招救人,若我是谁仍然出招攻来,他必自救不及,恰好我是谁也是撒手抢救司徒轻燕,而在同时间,郭傲白呛然出剑,剑芒直抖向屈雷的右臂。

方振眉出招毫无声息,我是谁变招快如闪电,惟郭傲白出剑时啸地一声,屈雷立时警觉,左拳仍不变地袭向司徒轻燕,右拳突然飞起,一拳打在郭傲白的长剑上,长剑折断,飞出,郭傲白立时挫腰,拔剑,立即又双手持剑,正待再攻,但一切已成了定局,再也不用出招了。

就在屈雷分神于郭傲白的刹那间,方振眉已一把抓住他的左腕,屈雷猛力反抽不回,我是谁运掌如刀,一条左腕,飞在半空,带着鲜血落了下来。

方振眉立即松手,屈雷闷哼一声,向后退出,豆大的冷汗,自额顶淌下,怒瞪方振眉等三人。

方振眉没料到我是谁及郭傲白会出手的,我是谁也没想到方振眉及郭傲白会出手的,郭傲白没料到方振眉与我是谁会同时出手的,但三人都出了手。

三侠联手,屈雷又怎堪三人合击?

一生六百余战,向未败过的“铁拳”屈雷,居然在一招之下,左腕断落!

呆在一旁的司徒姊弟,尤其是司徒轻燕,犹如在阎王殿里打了一个转回来,眼看闭目待毙时,忽然白衣、黑衣、青衣一闪,堂堂屈雷,就只剩下了一条胳膊了。

方振眉静静地站在那里,忽然叹息一声,道:“你回去养伤吧。”

我是谁看了屈雷好一会,道:“今日我本来想把你手刃于掌下的,但今日一战,断你一臂,却甚不公平,现刻我也无杀你之意,你还是走吧。”

屈雷一直在看着自己,悲愤神色,一闪而灭,神情又恢复了冷热如殊,好像断落的不是他的手而是别人的臂一把,然后,他各自看了三名“大敌”一眼,便转身,举步迈去,再也不回头,也不多说一句话。

方振眉目视屈雷远去后,那剩下的两名长笑帮弟子也纷纷逃去,方振眉目光转向我是谁,我是谁的目光,居然也有了笑意。

笑意正像春风,温暖地拂过大地。

方振眉笑了笑道:“我们改天决斗行不行呢?”

我是谁道:“为什么?”

方振眉道:“我想我们应该先送司徒小姐他们回试剑山庄,较为妥善;另者,我还有些事未料理的:长笑帮与试剑山庄,终会交手,司徒庄主若无‘血河神剑’,只怕要吃亏在曾帮主的‘长笑七击’之下了。”

我是谁道:“好!”忽然他也笑开来了:“其实我也有事情要料理,”笑意中似蕴有无限哀伤,“明天清晨,同时同地,这儿一战,如何?”方振眉道:“好!”忽然想及了什么似的,道:“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我是谁道:“你说。”方振眉正色道:“试剑山庄之‘血河神剑’,是否被你所盗?”我是谁断然道:“不是!”方振眉斩钉截铁地说道:“果然不是你!”这次反而是我是谁奇道:“为什么我说不是,你就相信了!”方振眉淡淡地道:“为什么你说不是,我就不相信?如果不信,我又问你来干什么?”我是谁忽然觉出一种光芒,笼罩了眼眶,不单友情是温暖的,连信任,也是温暖的。站在一旁的郭傲白,忽然觉得自己倨傲了十余年光阴,都不如今天充实,不禁冲动地脱口说:“他说得对!”我是谁看了郭傲白一眼,向方振眉等一拱手,道:“明天相见!”接着也笑了开来,笑得十分开心,十分稚气,也十分温暖:“实不相瞒,如果我们不是见面时选错了场合,我真想──”看了看方振眉,又望向郭傲白,轻声说:“跟你们两位,交个朋友!”

春阳初生,四匹轻骑,轻快地溅起春泥。树上鸟争鸣,到处是人烟,这怎么会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司徒天心骑马在郭傲白之后,他对郭傲白十分感兴趣,也许是年龄上比较接近吧!

“郭大哥,你是用剑的,我也是练剑的,为什么我出剑,就不如你好看,又不如你快呢?”

“不!我的剑不是练来看的,那些招式只是虚虚实实,为的是令人眼花缭乱,因而中剑而已;至于我出剑快,因为我要它快!”

“为什么我要剑快,它却偏偏快不起来的呢?”

“因你要剑快,但并没有练快剑。”

“你是说?”

“练!”

“那么除了勤快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使剑招快速呢?”

“没有!”郭傲白断然道:“我自四岁由家父授我剑法起,每天至少拔剑千次,七重天剑法基本只有七式,其他的都是变化。我每日一式练一千趟,到去年才能一手七剑,最快可以连刺九十八剑。如果你勤勉,任何招式,都可以成为绝招;如果你怠懒,任何绝招,都是败招!”

司徒天心听得呆了一会儿,伸了一伸舌头,那边的司徒轻燕却也在追问方振眉:“你的武功这么厉害,可不可以教我一招啊?”

方振眉笑道:“你应该叫令尊教你才是呀,我的武功还远不及令尊呢!”

“唔,我不要,爹教的武功,都是死板板的,一点趣味也没有。”

“那不行,我的功夫更加无趣。”

“不,你骗我,你这个人这么有趣,你的武功一定也很有趣的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肯教我?”司徒轻燕侧着头,凝注着方振眉。

方振眉看了看天真未泯的司徒轻燕,不禁摸了摸下颌,叹息了一声,几乎认定自己已经“老了”:“好吧。我就教你一招吧!”

司徒轻燕几乎高兴得从马背上跳下来,拍手叫道:“好哇,现在教,现在就教嘛!”

“好,你听着,每天在光滑的木板地上,淋上一层厚厚的油,你腿上各扎十斤的铅,鞋底各钉上十一颗杨梅核来回疾奔,越快越好;一天至少连一个时辰,而且不能中断,不要怕摔,一可练步,二可练轻功,三可练气。”──侧头看见司徒轻燕瞪大了眼睛,不禁笑道:“一点都不有趣是不是?好,如果要有趣,头上顶一根蜡烛,奔行时不让它坠下来,功力高一点时,连烛火也不让它熄灭──你肯练三年下去,可以攫人于一瞬,不带声息。”

司徒轻燕瞪大了眼,好一会才能道:“没关系,我想,还是带点声息的好,免得吓人一跳。”

试剑山庄。一行四骑,甫抵达试剑山庄外,即有试剑山庄子弟飞骑急报,试剑山庄四庄主,铁弓银弹路英风,迎于大门之外。“方公子,郭少侠,你们总算回来了,司徒庄主见两位一夜不归,现下正焦急十分,几乎与何二哥及阴阳三哥,赴长笑帮呢!”方振眉拱手笑道:“因为沿途遇到个熟人,有些耽搁,至令庄主等费心,恕罪恕罪!”路英风大笑道:“方公子这是哪来的话,方公子为敝庄奔波劳碌,我们感谢也来不及呢!”方振眉也笑道:“其实奔波的倒不是我,倒是这位郭少侠,独闯长笑帮,杀去长笑帮一名香主,一名旗主,及一名堂主,力歼帮徒数十人,这才是够让我自惭的呢!”郭傲白笑道:“方兄,你言重了,江湖上称你‘仁者无敌’,是江湖上三百年来唯一一个手不沾血,未杀过一个人的英雄豪杰,昨日一役,方知传言不虚。”路英风笑道:“两位都是少年英侠,太过谦虚,来来来,快下马歇歇,庄主可等急了。”只听司徒轻燕嗔道:“路四叔,你顾着人家,把燕儿心儿也忘了啦!”路英风看见司徒姊弟,似乎一愕,随即又恢复欢颜,说道:“嗨,小燕天心,你们是怎么跟方公子及郭少侠一道回来的呀?”司徒天心争着说:“我们本来是想到‘青云镖局’去一趟,拜访呼延伯伯的,谁知道半路上遇上‘长笑帮’的人,要劫持我们,我们打了一会,后来那叫什么……什么雷的人好像是长笑帮的副帮主,他一来,我们就不用打了……沈家叔叔都因为保护我们而牺牲了!”路英风动容道:“‘铁拳’屈雷?”司徒天心忙道:“对!就是他。我们边打边逃,他根本不想出手,后来……后来就见到这位方公子,郭少侠及一位叫什么好像是我是谁的人,就把他打跑了。”路英风一震道:“屈雷怎么了?”司徒天心:“跑啦。”司徒轻燕接着道:“不只是跑了,而且是断了一只手腕。”路英风惊道:“什么?”司徒天心认真地道:“是啊,是郭少侠先吸引他的注意,方公子抓起他一只手,我是谁大侠一掌砍下去,就断了!”路英风听的呆立当堂,方振眉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去见庄主了吧?”路英风如同大梦初醒,忙笑道:“可以可以,两位先进去,我带燕儿心儿去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平安就好了。”司徒十二皱着过度愁虑的白眉,轻抚白髯,轻轻地道:“郭贤侄此去长笑帮,能令敌人心魄丧裂,自然英名更增,但万一有什么差池,便教老朽如何向郭堡主交代是好?”

“这次幸得方兄来救,”郭傲白道:“否则,我必落在方中平手中。”

“两位为敝庄如此不顾安危,真令老朽万分惶恐。”

司徒十二端详着郭傲白,觉得他在一夜之间,倨傲的态度已大大改变了;“方中平是‘闪电剑’,据悉是武林第一快剑,此人年少超群,只惜心地歹毒,善妒易怒;不过他的一式‘掌剑’,可说天下一绝,迄今没有人能练得比他更强的!至于屈雷,在长笑帮中,武功仅次于曾白水之下,而今被你们断去一手,唉,只怕与长笑帮的梁子是结定了。只是大侠我是谁即是曾白水之侄,既想杀你,但又肯出力剪除长笑帮之恶徒,确是令人费解……”

方振眉道:“我觉得我是谁乃被逼而要杀我,他可能是允诺过什么人……总之明日一战,确是令我为难。”

司徒十二叹道:“其实二人俱是少年豪杰,何苦交手?互为知己,不是更好?唉……不过方公子与我是谁交手,老朽看法,方公子是稳操胜券的……唉,若非为敝庄事情,又怎会牵连到两位少侠呢!”

方振眉忙道:“这是什么话!我纵不卷入这件事中,我是谁也必来找我,他针对是我而不是试剑山庄啊!”

郭傲白也道:“我更是希望有些事情轰轰烈烈,否则寂寂寞寞的活着,不如死去好过。”

司徒十二呷了一口清茶,注视了杯里浮起的茶叶,青青的,薄薄的,如一叶叶轻舟:“我总觉得,这些事都与长笑帮及敝庄有关,唉……”

忽然间,门“砰”地被撞开,一人衣衫凌乱,疾冲了进来,一边大叫道:“庄主,大哥,不好了,燕儿心儿,被人劫走了。”

司徒十二霍然而起,一把扶着路英风,关切地问:“四弟,你受伤没有?重不重?”

他身为一庄之主,骨肉被掳,不先责问,却先诘问自己助手们的伤势,确实为宗师风度。

只听路英风气急败坏地大声道:“适才我带燕儿心儿返‘清风阁’,忽遇一黑衣人,出手如电,击退了我,刀砍三名在场的弟子,劫走了燕儿和心儿,我追赶时,他飞打给我一颗石子,我刚接下,他便不见了──”

司徒十二沉吟了好一阵,道:“你认识那人吗?”

路英风道:“不认识,但他说他是我是谁。”

司徒十二一震:“什么?”回头望向方振眉。

方振眉喃喃地说道:“是他?”

司徒十二又向路英风问道:“那三名弟子呢?”

他仍是那末关心庄里的每一个人。

路英风喘息着说:“都死了。”

郭傲白怒道:“我是谁怎能作这种事!”

路英风拿出一颗石子道:“就是这颗石子,上面还裹着张纸,大哥,这写着是给你的。”

司徒十二伸手接过道:“好。”一面拆开纸张,只见上面写着:

司徒庄主大鉴:

贵庄血河神剑及轻燕天心二人,均留弟处,阁下若要剑要人,最好庄主今夜能亲自光临敝庄一行,当恭迎大驾。若贵庄所遣有逾一人,既作有意挑衅,到时人剑俱毁,休怪无情。奉劝兄台万勿错过今夜之行,可免明朝悔莫及矣。弟白水谨拜路英风向司徒十二道:“大哥,里面写的什么?”

司徒十二向路英风挥挥手,疲倦地说:“四弟,你先至‘清寒阁’休息休息再说,这些事,我自会料理。”

司徒十二仍端坐在黑檀木椅上,一口一口的在呷着茶,那字柬已传下去方振眉看过了,郭傲白正在看着,一看完后,大怒击桌:“哪有这样的事,曾白水真欺人太甚,让少爷今晚去找他算帐!”

司徒十二叹道:“郭贤侄不可冲动。”转首向方振眉道:“曾白水公然承认劫我‘血河神剑’,又居然敢潜入敝庄劫我骨肉,所谋必大:他的原意是想约我单独前赴,只要能歼除得了我,试剑山庄必不攻自破。他太小看试剑山庄了,除老朽外,不乐及黑子,都准备与试剑山庄同存亡。他既约我一人前往,若我领众人赴约,不但示弱,而且燕儿心儿性命可虞;若我不去,天下人笑,燕儿心儿性命亦是不保。今夜老夫决定赴长笑帮一趟,长笑帮纵是虎穴龙潭,我也准备去闯一闯。只望我万一自保不及,请方公子阻止黑子等莫作无谓的牺牲,万勿轻举妄动;也愿郭少侠能助不乐,主持武林正义。”

方振眉淡淡笑道:“庄主不能涉险,长笑帮只限一人前往,并无指定何人,我可代庄主赴长笑帮。”

司徒十二断然道:“不成。这是试剑山庄的事,应由试剑山庄的人料理,我们已麻烦两位太多了。试剑山庄除老夫外,只怕还无人是曾白水之敌,所以,我非去不可!”

方振眉抢道:“庄主认为‘世之知交,义之所至,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此语然否?”

司徒十二沉吟道:“这个……”

方振眉断然道:“庄主无需多虑,若觉得看不起在下,我们立即离此,日后不敢踏入试剑山庄一步,否则今夜长笑帮之行,我决意代庄主前往。试剑山庄不能缺少庄主,否则群龙无首,方振眉了无牵挂,与曾帮主一战又如何之!”

司徒十二一时语塞:“这……唉!”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道:“方公子技艺超群,自然是适当人选,不过,方老弟莫忘了明日将与我是谁一战,若今日调息不足,再耗体力,未免太过不智了。”

方振眉大笑道:“今夜我也正想一查我是谁是否反复小人。若他真的助纣为虐,明日与之一战,我大可放心出手;若他乃英雄好汉,明日一战,又教我如何下得了手?这也等于是我为私事而赴长笑帮,方振眉一无所长,惟一身是胆,庄主再要推辞,那就是看不起在下!”

司徒十二沉吟一阵,道:“唉,这不行……”

郭傲白截道:“替天行道,义所当为,庄主若一再阻拦,则未免太不成人之美了。若我武功在方兄之上,我当阻之前往甚至代之前往,而今我自知艺不如人,若我前赴,只会害了令爱令郎连累方兄──尚请庄主莫再执意了!”

司徒十二沉思了一会,终于叹道:“好!但望公子能先作小憩,晚膳之后,才赴长笑帮;反正只要是今夜前赴,不算失约。”

方振眉沉静了一会,道:“我总觉得事近眉睫,救人如救火,还是先去为妙,只好谢过庄主了。”

司徒十二肯定地道:“现刻尚未近午,公子前往,未免过早,无论如何,都要公子休息一会,待我薄备酒菜,为公子以壮行色。”

方振眉看看天色,终于微叹一声,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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