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车队从一处小门出了应羊城后,便一直在一条宽敞的官道上行进,约莫半个多时辰后,离开了棚户区的范围。
而在棚户区外,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依照地势在山洼中起伏
现在时值初秋,当中种植的是麸麦,已呈现金黄之意,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要收割了。
一阵风吹来,饱满的麦穗簌簌摇晃,淡淡清香飘散在空中,让人垂涎欲滴。
为了防止有人偷盗,在路边不时能看到,一队队手持刀剑巡视的人。
不过江河从他们的身上,未看出有修炼的痕迹,似乎只是一些经过训练的私兵罢了。
走出农田后,进入了群山之中,道路逐渐变得狭窄,路上乱石嶙峋,马车的速度也不由变慢。
这里土地极为贫瘠,只有杂草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可在一些适合开垦的地块,江河看到都被种上了粮食,以山薯和不知名的低矮豆类居多,且都有人看守。
“都下来吧,跟紧领队顺着这条山路一直往上走,切记动静一定要小!”
陆续穿过二十余座大山,车队在一座足有数千丈的陡峰前停下了脚步,一个王家人冷声道。
合云山!
这个名字是刚刚江河从旁人的交谈声中得知的,它如其名斜插入云霄,只有一半显露在外人眼中,瑰丽而神秘。
山势异常险峻下,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能通往上面的,下了车后,众人沿着险道缓缓往上攀登。
王家的人在开辟这条道路的时候,从上面还放下了一根绳子,因此只要牢牢抓紧绳索,没有掉下去的风险。
行走在山路上,江河的耳边不时传来阵阵兽吼声,或沉闷或尖厉,越往上走这声音越清晰。
忽然,一阵浓雾拂来,将众人吞噬。
在此遮掩下,那兽吼猛然拉近,来到了耳边,随着一阵草木晃动的窸窣声,其像是潜伏在草丛里,伺机发动进攻。
“不要动!”领队的人顿时定下脚步,脸色凝重的紧盯着雾霾,一旁的几个护卫也将长刀抽出,身体紧绷的向着四周张望。
江河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似有道嗜血的杀意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持着镰刀,隔着雾霾与那隐藏在暗中的凶兽遥遥对峙,毫不退让!
同时,若真的发生意外,他也开始谋划退路,可此处地势险峻,稍微踩空便是一个万劫不复的结局。
“不好逃啊!”他蹙眉道。
但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那凶兽好像知道他们一行人难以对付,直到雾霾飘远,也没有发动进攻。
之后的一路上,也出现过数次危机,可都有惊无险的安然度过了。
王家的人显然不可能将田地建立在山顶上,先不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光是往返就能把人给累死。
爬到了山腰一半位置的时候,来到了一个较为平坦的缓坡,领队又带着众人走了盏茶时间,带头钻进了一个勉强通人的山洞。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江河下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可等待他的不是桃花源,而是二三十亩碎石遍地的树林。
合云山山腰下有个缺口,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啃掉了一样,这边林子正处于这石窟里。
身在当中,远方的景色一览无遗,群山连绵,宏伟壮阔。
到了这里时,王家已有五十多人在忙碌,有人在搭建木屋,更多的人从岩壁顶端往下装着一根根铁锁,横竖交错,在编织一个巨大的铁网门,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下这么大的本,就为了种些粮食吗?”江河有些不理解。
其实事实还真是他所想的那样,应羊城适合耕种的土地并不多,可以说每一块都是城内各大家族,付出巨大人力物力开垦出的,代代相传才成为了现在的规模。
但他们族内的人口还在不断激增,对土地的需求一直扩大,便只能将目光放在了那些更危险的深山中。
“我是此地的管事,下面由我来为大家分配任务!”
一位鹰钩鼻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在接下的十天内不许离开此地,每天的吃住由王家提供,必须听从我的一切命令,如果发现偷懒行为,会扣掉一切酬劳。”
“若有不懂的,现在可以说出来!”他缓缓扫视了众人一圈,淡淡道。
话音落下,场中寂静无声。
这王家提出的待遇反而比他们想的还要好一些,在这里劳作十日,还管吃食的话,每人都能节省数十斤粮食。
江河领取了一柄三斤重的斧头,他的任务是砍伐树木,而爹娘负责善后工作,用锄头将树根刨除。
任务分配下来后,叮叮当当的声响便开始在这个石窟中不断回响。
三斤重的斧头听上去没多重,可普通人连续挥击一炷香肩膀就会变得酸痛无比。
但江河不同,虽然他的身体还未恢复,但《黑虎拳》和《洪河刀法》的发力技巧还在心中留着。
嘭!嘭!嘭!
他每次使出的力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呼吸平缓而规律,斧刃每次落下,必然掀飞一块硕大的木屑,斧头的撞击声以一个相同的节奏出现着,动作极具美感。
咔嚓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一颗碗口粗的树木应声而倒。
他轻舒一口气,分析自己刚才的动作,心中道:“刚才手臂抬的有点太高了,手腕上的力气也要小一些,不然还能省下一些力气。”
在心中沉吟的同时,他拖着这棵大树将其挪到铁网缝隙处,扔到了山崖下。
随后的两天内,江河一直在重复着这一个动作,砍树的动作越发流畅,抬臂、挥斧、抬臂如此循环数十下,便能将一棵大树砍倒。
他原本还想着干活时能不能弄到一些草药,可这里生长的多是一些杂草,即使有用,功效也很微弱,再说采摘了也容易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无奈只能作罢。
干到晚上停工后,王家的人会生起几堆篝火,上面架着一口口铁锅,煮起肉汤来。
这王家提供的伙食还不错,肉食是就近捕猎来的,多是一些狍子野猪啥的。
虽然江河他们这些干活的人吃不上好肉,但碗里多少还是能分上几块内脏,尝一下荤腥。
接下来的几天,江河砍完树后又开始加入刨树根的大军,这个工程就要慢上一些,浪费了四天时间,然后又开始清理碎石,平整土地。
期间,他一直相安无事的干活,并未遇到什么危机,可到了第七天夜里后,江河忽然听到一声惨叫,骤然将他惊醒,迅速爬起戒备来。
守夜的护卫手持火把赶到了这里,发现有位工人竟被一只黄色的虫子咬到了。
看见那怪虫的模样的后,护卫脸色猛的一变道:“黄牙蚣!然后抬起一块石头便将其砸死了。
“小河,离远一点!”
江父显然也知道这虫子的厉害,将他拉远了一些道:“这虫子的牙齿剧毒无比,甚至能融化血肉,沾上一点就会要人性命。”
“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被咬上的那人躺在地上不断挣扎哀嚎,渴求得到帮助,可围观的之人都冷眼旁观。
他脚腕上的伤口处,江河看到那块血肉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黑,然后腐烂散出阵阵恶臭,不断向着身上蔓延。
“把他扔下去!”
这里的动静惊醒了王管事,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接着一个护卫上前一棍闷在他的后脑勺上,将其砸晕后仍下了山。
虽然这里的动静消失了,可他的那幅惨状仍不断在众人脑中回荡,导致大多数人如惊弓之鸟般,一夜未睡好。
可在第二天清晨,江河早上干活时,他在一块石头下又发现一只黄牙蚣,他不动声色的将其用锄头敲死,然后把它的毒牙取下,藏在了自己携带的农具棍柄缝隙内。
江河觉得他以后肯定会用到这种东西,比如说刘大夫。
到了最后一天上午时,这片地方已经被清理完成,草木与碎石的踪影全部消失,化作了良田,农物的种子也都被埋了进去。
“这里的土地太干硬了,就这样种下去真的能长的出来吗?”
江河抓起一把泥土,稍微一用力,便化作纷扬的尘土飘落了下来。
“张供奉,您终于来了,这土地已经平整完成,您看看附和要求吗?”
忽然,在三十多位身穿铁甲的护卫簇拥下,一位身穿藏青色锦服,留着山羊须的老者,坐在一个抬着的太师椅上,眼睛半眯,来到了合云山这处山崖中。
在他的身边还跟着四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提着果篮,不时将剥好的白玉葡萄喂进他的口中,在轿子放下来后,更是一直为其揉捏太阳穴,轻轻捶背,极其奢侈。
“他好像是内修,或者说是练气士?”
这老者进入山洞后,江河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似乎是真元的波动,不过这波动太微弱了,和本尊世界的三流武者差不多。
“没想到这应羊城中竟然有修士!”
江河眸光微闪,先前他还觉得城中的统治人,最多也就是个普通的武者,可没料到随便一个家族,就能请动修仙者。
这样来看的话,修士在这个世界上不在少数,毕竟它击败了本尊所在的世界意识,这样倒也可以理解。
“不知我这具分身有没有灵根,或许能和本尊走上不一样的路子!”他心中一动道。
“嗯,还凑合吧,都走远些,让老道来表演。“山羊须老者闻言睁开眼睛,言语间有些傲气道。
等众人撤道山壁一侧后,他来到农田最中央,忽地双手开始飞快掐诀,嘴角翕动,默念着晦涩的咒语,看上去宛若一个神棍,可无人敢露出不敬。
倏地,他右手向前猛地一摊,眼中爆射出一道精光,大喝一声道:“灵雨术!”
呼呼
随后只见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空气中还有些燥热,连一丝微风都没有。
可在他说出那三个字后,在这山洞中竟兀的吹来一阵狂风,接着缕缕灰色的烟气在石壁顶端快速汇聚,只是七八个呼吸间,便形成了一片硕大的乌云,覆盖了大多数田地,下起小雨来。
“这就是书籍上记载的法术吗?”
江河神色有些动容,因为本尊世界天地规则残缺,只有实力强大的人才能施展,他唯一一次见到还是在撤离青岩岛的时候,而在这个规则完整的世界中,连境界如此微弱之人都能用出来。
“真的是仙人,神迹啊!”
“请仙长大人保佑我家人平安!”
……
看到这不可思议的景象,那些干活的农工大多数都跪下不断磕头,大声祈福,甚至热泪盈眶,激动之下直接哭了出来。
一旁的王家之人虽然目露惊奇,但似乎见惯了这个场面,显得淡然了许多。
江河把身影隐藏在人群最后面,当然他只是装模作样的鞠躬,万不可能下跪。
这山羊须老者因为境界低微,体内真元并不浑厚,只是过了盏茶时间,江河就发现他脸上已经出现一些苍白,似乎这灵雨术对他的消耗很大。
“估计也就一些日暮途穷的修士,才愿意待在这凡俗中享受,醉生梦死,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侍女的福分哪是这么容易消受的。”
江河看那淅淅沥沥的雨只是下了一阵就停了,不由摇了摇头道。
“不知……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与修仙者势力接触的办法?”
可其被铁甲军紧紧围在当中,江河根本没有与之接触的机会。
接下来的时间内,山羊须老者施展法术后,就要休憩半个时辰,到了响午还未将整块田地浇透一半。
但就在他又一次施展完法术,歇息后,蓦然从石窟的铁网外,传来密集的振翅声,如蚊虫似蜜蜂。
江河脸色大变向外面看去,却见二十多个黑点从远方的天幕中出现,然后越来越大,嗡嗡之声仿若要将人的耳膜撕破。
“是蛛蚊兽,快准备弓箭,它的腹部是弱点,快快快!!!”
咻咻咻
山羊须老者慌张中快速下达一道命令,然则铁甲军射出的弓箭大多落在了那凶兽的外壳上,只是溅起一道火花,后者身躯微微一晃,又急速冲了过来。
轰轰轰!
二十多只鬣狗大小的蛛蚊兽疯狂冲撞着铁网,刹那在未完工的薄弱处撞出一个缺口,如潮水涌了进来。
它的外观像是蜘蛛和蚊子的结合体,还长着瓢虫般的外壳,尖嘴向外伸出一尺有余,散着幽光,像长矛般锋利。
一只蛛蚊兽钻进崖洞后,冲破铁甲军的防御,长嘴狠狠刺在一个亡魂大失的农工上。
它的胸腹只是微微抽动了一下,竟猛地将其身上的鲜血抽离了大半,血肉瞬间都变得干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