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日头正是暖和的时候,青石庄的集市上,不少的摊贩,庄里头的百姓,围成了一个圈,瞧着圈中的热闹。
一处卖面粉的摊位前,一袋袋特制的防潮麻袋装好的面粉摆放在一块褪色的长方形布摊之上。
人群中心,站在摊位前的,一满脸横肉,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便是这面粉摊的摊主。
他身形庞大,圆滚滚的肚子仿佛挂着一个巨大的布袋,一举一动间,肉颤颤的。
胖摊主用一对被挤成了两条细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时雨。
“晦气的东西!”
“你到了我这摊子上来,害得其他客人都不敢靠近了!”
“你说你这般得了怪病的灾娃,好生找个圈待着,要不就干脆投了河水算了,干甚要出来祸害人?”
“嗯?”
“说话啊!”
刺耳的污言秽语,让本就内向的时雨死死地低下了头,他现在多希望对方能骂他骂高兴了就好,切莫骂了他身旁的顾先生。
“小崽子,你他娘的别以为自己不说话就好了!”
“今儿个你必须得......”
胖摊主的话音戛然而止,时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没胆子抬头去看,只是像是只“小鹌鹑”般站在原地,默默地忍受对方的谩骂。
“只是个孩子罢了,何必骂得那么难听?”
是顾先生的声音!
顾先生我对不住你,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不知怎么的,原本没什么悲伤情绪的时雨,在面对胖摊主谩骂之时没有一点儿鼻酸的感觉。
可在听到身后传来顾宁安的声音后,他的眼角就止不住落下泪来。
但他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因为他没有抽泣,只是让泪水默默地打湿胸前那已然洗的有些褪色黑色长衫之上。
“既然不说话了,那就道个歉吧。”
“你道歉,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顾宁安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雨恍惚间觉得,这个声音很像是他过世许久的父亲......
然而,他知道顾先生不是父亲,现在在场的人那么多,都又是一个庄子的,万一发生了什么冲突,吃亏的肯定是顾先生!
因此,他暗中抹去眼角的泪水后,就猛地抬起头来。
可他刚一抬起头,就瞧见那蛮狠不讲理的胖摊主,居然真就朝着躬下身来,颤颤巍巍的道了一句“对,对不住!”
这时,时雨才明白,原来顾先生出声的时候,胖摊主没有言语,不是因为他被说服了。
而是因为顾先生自制的那把石斧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石斧的斧刃上沾染着干涸的血迹,时雨知道,那是他手中两只兔子的血。
而此刻,那斧子正轻轻地抵在胖摊主的后颈肥肉之上。
至于那持斧的顾先生,则是面带微笑,看向了他。
“接受他的道歉吗?”
顾宁安的声音响起,让时雨回过神来,他看着冷汗直流的胖摊主,又环顾四周,看向了一众看着热闹,却大气也不敢喘的围观庄民。
这些人,在与他眼神接触之后,皆是避开了视线,摆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们在怕顾先生,怕顾先生手里的斧子......
其实即使如此,他们依旧嫌恶我,只是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沉默了片刻,时雨冲着顾宁安掀起嘴角,轻笑道:“先生,我们走吧,我不接受他的道歉,但也不想留在这儿了......”
闻言,顾宁安收回斧子,不紧不慢的朝着时雨走去。
在凑今后,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那就走吧......你说今晚到底是吃米面,还是吃兔子?”
时雨“嗯”了一阵,笑道:“我猜是吃兔子了......”
顾宁安道:“那我就猜吃米面吧,都猜一样那就没意思了。”
时雨点点头:“那输了的咋办?”
顾宁安道:“若是吃米面,那你就得负责洗过刷碗......”
“若是吃兔子,那你就能多吃两只兔腿,如何?”
“好主意!”时雨笑道:“那我可就等着要吃兔腿了!”
顾宁安拍了拍时雨的后背,笑道:“你可别为了吃兔腿故意放水啊!”
“一定不会!”时雨正色道:“若之后还有庄子,我就是跪下求......”
“行了!”顾宁安打断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以物换物的,又不是乞讨的,跪个甚。”
“嗯......”时雨点点头:“那我就不跪了,我一定不会放水的!”
顾宁安笑道:“好孩子。”
如此,青石庄的一众庄民,就那么眼睁睁的瞧着顾宁安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笑谈着离开了人群。
即使身为自家人的胖摊主,遭了“欺负”。
也没有人敢在这一刻站出来说些什么。
毕竟,刚才他们莫名的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倘若那胖摊主真的梗着脖子不服软。
恐怕那白衣先生真的不会介意自己那一身白衣会染上一抹殷红......
面对这般能笑着将斧子架在人家头上的狠人,谁敢造次?
谁又会为了一个庄子里平日久没什么交际的摊贩出头?
这世道下,团结如老沟寨的不是没有,但也不是特别多......尤其是这比老沟寨富裕不少的青石庄了......
人呐,一有钱,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离开了青石庄,顺着不远处的河流一路向前,走了约莫五里地的样子,顾宁安二人方才瞧见了人烟,望到了庄子。
依旧是像前两次一般,顾宁安二人走进了那名为“大云庄”的庄子,寻到了庄子里的集市。
集市中的摊位货品,与前二者无异;男女老少的摊贩,也是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因此,这时雨去“以物易物”最后的结果,也如之前一般的不尽如人意。
不过这儿的人倒是没有青石庄的人那么过分,他们“不喜欢”时雨,也不在嘴上多说什么,只是挥手说着不卖就是了。
而时雨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别人都说不卖了,他也不在不多言什么。
只是把集市上卖米面的摊贩里里外外问了个遍后,便跟着顾宁安离开了庄子。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瞧不见的身后,顾宁安时不时的就要拿出那把斑驳的石斧,冲着摊贩们打一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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