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押着千枝转身,正对着于丹青。
于丹青道抚了抚袖摆,接着刚才的话说,“当晚,千枝便带了两名街头混子,来到白芷家中,掳走白弟,迫使白芷效忠于她的主子,千枝是谁的贴身丫鬟,她的主子是谁,想必大家都清楚。”笑了笑,对于素素道,“我长话短说吧。三妹妹真是好算计,那么快就想到了我会自己买丫头,也猜准了王嬷嬷会去哪里买,还知道我喜欢怎样的丫头,说起来,真是令我佩服。”
于素素怯怯的摇头,“二姐姐,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哪有您说的那么神通广大。”
这作态……
于丹青眨了眨眼,好像看见了自己。
她也是经常这样装腔作势的扮柔弱装无辜……原来,这么让人讨厌。
难怪,有好几次她都发现,她爹想揍她。
确实欠揍!
她突然像吃了半条毛毛虫一样恶心,于是,面无表情的说道,“白芷弟弟已死,白芷父母,从落月阁回去后,遭遇了三场行刺,若非我派人将其护住,他们也随了那一双儿女而去。阿竹,你去把白芷父母带来。”
阿竹颔首,应声离去。
千枝听到于素素开口后,便消停了下来。整个厅堂,除了各人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白芷父母,昨日已被接到于府附近的喜客客栈住下。阿竹脚程很快,不多时便将他们带了过来。
白父白母,一进门就看到大半屋子的人,顿时抖了抖,视线直直落在一身红衣的楚云逸和于丹青身上,痴傻惊艳的看着他们。
“大胆!”阿竹冷喝一声,“见到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还不赶紧行礼!”
白父白母总算回神,战战兢兢的走到楚云逸前面,跪到地上,颤声道,“草民参见三皇子!三皇子妃!”
楚云逸淡道,“平身。”
二人谢恩起身,于丹青道,“你们仔细看看,当初去你家中掳走你儿子的人,可在这里?”
“是!”二人齐齐应声。
再次见到于丹青,二人态度明显不同。
她帮忙寻找儿子,安葬女儿,还救了他们几次,给了他们银两,他们心存感激。
她如今是皇子妃,普通百姓对于皇权,天生存有根深蒂固的敬畏之心。
屋中一众人,只有千枝跪着,最为扎眼,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她。
仔细端详千枝半晌,白母渐渐红了眼,指着她,咬牙切齿说道,“是她!就是她来我家中抢走了我儿!”说着,伸长双臂朝她扑去。仇人当前,她恨不得立马撕了她。
千枝无畏的迎着她,“你血口喷人!我不认识你。”
眼见白母就要扑上千枝了,阿竹及时拉住了她手臂,把她拽了回来,冷冷看她一眼,“休得放肆!”
白母挣扎几下,挣脱不得,只能恨恨的瞪着千枝,“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女儿,你不得好死!你个恶毒的死女人!贱奴才!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你们全家死绝!断子绝孙!做鬼也投不了胎!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
大家都是久居高门贵府的人,已经许久不曾听到这样粗俗直接的咒骂声,乍一听闻,都有些发懵。
于丹青眼神闪了闪,似笑非笑的看着千枝,道,“白林氏,本宫听说,咬破中指,以血立誓,誓言会更快实现。”
千枝倏地眼珠一翻,直直朝身后的阿兰倒去,还来不及发声,便听到白母一声痛呼,忙又撑起身子朝她看去。
白母右手高举,微微颤栗,中指有大颗大颗的血珠在往下掉,狠声说着,“苍天在上,我林芬以血立誓……”
“啊!”千枝瞪大双眼,厉声打断了她,“闭嘴!闭嘴!”立马又对于丹青俯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死不足惜,求您饶了奴婢家人!奴婢求您了!”
于丹青抬眉,“你对本宫不敬,本宫已经惩罚了你。你这话,又是何意?”
千枝看了看于素素,猛摇头,大喊,“奴婢,奴婢想起来了,奴婢有话要说!”
老夫人突然用力按住额角,闭紧双眼,大口喘息,发出沉重的呻吟声。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朝她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似乎就要一命呜呼。
“祖母!”于素素惊呼,转到她身侧,惊惶的看着她,抖着双手不敢碰触。
“母亲!”于文正同时喊道,大步朝她奔去,握着她肩膀,猩红着双目大喊,“娘!您怎么了?”
老夫人虚弱的摇头,嘴巴翕翕合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于文正惊怒,“传李府医!快!”
立马有下人应声,跑着去了。
厅堂登时乱作一团,大家都围到了老夫人旁边,紧张的盯着她,迭声询问。
于丹青看着她,眼神的担忧,渐渐冷却,直至冰封。
她的双腿稳稳扎扎的搁在地上,与剧烈起伏的胸膛,对比实在鲜明。
也是,祖父走得早,她一个孤寡女人拉拔着于文正,不仅守住了祖父的家业,没被族里其他人夺走,还将于文正培养得如此精明能干。这样的女人,岂是经不起风浪的弱者?
再者,于锦翰堂堂嫡长孙过世,她除了苍老外,并无任何不适,于素素一个庶出孙女,哪至于让她晕厥,垂危?
“阿竹,即刻进宫,请郑太医。”于丹青沉声吩咐。
阿竹应声,利落离去。
于文正猛地扭头,脸色青红交错,怨恨的瞪着她。
于丹青面露不解,柔声问,“爹爹,怎么了?女儿做错什么了吗?您为何这般看我?”
于文正脸颊上的肌肉,连抖几下,一声没吭,将头转了回去。
楚云逸拥着于丹青腰身,温声安慰,“爱妃不必多虑,郑太医乃太医院院首,医术精湛,请他来为祖母瞧瞧,自是好的,你的孝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岳父只是心焦祖母身体,并无责怪你之意。”
此话一出,不少人的面色渐渐怪异起来。
于丹青颔首,释然一笑,“原来如此。夫君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一会儿郑太医来了,让他给祖母调养调养。祖母是于府的精神支柱,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老夫人的喘气声,越发粗重了。
于文正怒火狂烧,指尖都微微发抖,一咬牙,俯身横抱起她,直接大步往内室走去。
他怕老夫人再待下去,真会被于丹青两口子气出病来。
于素素抬脚,准备跟去,却听白母一声怒吼,“你给我站住!休想跑!”
众人回身,惊诧的看着白母。
于夫人已经走出两步,闻言,看了看楚云逸,迟疑片刻,还是留了下来。
白母满面怒容,指着于素素道,“那个死贱人刚刚老是偷看你,别以为老娘好糊弄,不知道你就是她的主子!老娘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们这对恶毒的主仆,不得好死!今日三皇子在此,我定要你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
于夫人沉声道,“白林氏,老夫人正病着,休得大声喧哗。有什么事等老爷出来再说!”
白母看向于丹青,于丹青略一点头,她怒哼一声,不再说话。
厅堂陷入了沉寂。
于文正抱着老夫人进了内室,把她放到床上平躺着,俯身在她脸旁,痛声喊道,“娘!”
老夫人睁开眼,眼底厉色横生,一脸阴鸷,压低声音,阴测测说道,“我于府,竟是养了一条毒蛇。”
于文正坐到床沿,一脸沉痛,“儿子无能,让您受苦了。”
老夫人一摇头,“不关你的事。是那于丹青太阴毒,仗着有三皇子撑腰,肆无忌惮,横着走。”
于文正未置可否,沉默少时,冷静的开口,“于丹青早有准备,今日,怕是铁了心要给唐婉婉和自己报仇。”
老夫人冷哼,“我绝不容许她再动于府子孙!除非她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于文正皱眉,有些烦躁,“您何苦说这些话!不是刺儿子的心吗?”
老夫人叹了一声,拉住他的手,放软了语气,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娘不说了,啊?”顿了顿,又道,“仅凭两个贱民,于丹青还治不了三丫头的罪。我们大可说,那两人是受她指使,诬陷三丫头。千枝那丫头,不顶事,到时候也能说她家人被于丹青拿捏在手中,逼不得已帮着于丹青演戏。”
于文正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终于耐住性子等她说完,抬手捏了捏眉间,“娘!您还看不明白吗?她的目的,不光是于素素!取人性命,何须正当理由?何况皇室隐卫,无孔无入。她若只是想要于素素的命,早就拿去了,神不知鬼不觉。何必等到今日,在她回门之日,闹上这么一出!”
老夫人顿了顿,突然泄气,一时方寸大乱,急声问道,“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真要于府所有人的命吗?”
于文正使劲揉着眉心,头疼不已,暗叹,母亲真是老了,心思大不如前,已经隐隐糊涂!
他嚯的起身,在屋中烦躁的踱步。
约莫盏茶之后,回到床沿坐下,心平气和的道,“娘,儿子有些话,不中听,您听过就罢,别往心里去。”
老夫人早被他转得头晕,闻言,不耐烦的开口,“有什么话,赶紧说!”
于文正点点头,道,“今日,您弄巧成拙了。您不了解于丹青,她一向好面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于锦翰已死,她当时没有要于素素的命,说明她本也没打算要于素素死。”
老夫人摇了摇头,“你错了……”
于文正抬手,打断她,继续道,“白芷父母这么快就被带到,显然,她今日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我们对她客客气气,她很快就会笑着离开,她根本不愿在于府多呆一刻;若是,我们惹怒了她,她便会反扑。”微叹一声,又道,“她极有主见,心眼也多,您不该对她耳提面命,处处敲打。您这般,会让她心生逆反。”
老夫人凝神想了一阵,干涩的开口,“或许你说得没错。但是,三丫头,绝对不能死。”撑着床板,坐了起来,道,“走,老身出去找她说道说道。”
于文正烦躁无比,按住她肩膀,“娘!于素素绝无生机!”
老夫人定定的看着他,“有的!你跟我出去,我有办法!”说罢,自己下了床,抓着于文正的胳膊往外走。
于文正无奈,抽出手臂,搀着她来到厅堂。
众人讶异的看着她。
老夫人朝楚云逸略一福身,不好意思的笑道,“老身年岁大了,刚刚被千枝和白林氏一通吵闹,竟是一口气提不上来。进去歇了一会子,好多了。倒是让三皇子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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