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在下温衡可以帮忙

“这里有个女人?”

闪念之间谢峰马上展开了丰富的联想——这个女人是谁?她和王万志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偷偷住在他的家里?

据他所知,王万志的母亲早死,父亲也在几年以前病死在了任上,他平时都在嵩阳书院读书学习,极少有空回到洛阳,所以这宅子平时都是闲置的状态。而且他的家境也并不宽裕,不太可能只为了看家而买了一个婢女回来。

再说,谁家会允许婢女住在自家的厢房?能被安排住在厢房里的,不是亲眷便是宾朋,莫非……这是王万志偷偷养的相好?

谢峰越想越是有理,只觉得那个女子一定是旌胜坊里哪家姑娘藏身在这里。

“读书人真是没心没肺,自己的妹妹尸骨未寒,他竟然还有心情金屋藏娇,败类。”

基于自己的这个推断,谢峰很快便在王万志的名字上订了一块“败类”的牌子。和他相比还是自家老板更有担当,只要那些女子们愿意,温衡总会自掏腰包帮她们赎身。想到这里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温衡,好让他知道嵩阳书院出来的学子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徒。

谢峰悄悄站起身形,正要跃下墙头的时候,他忽然瞧见西厢房的窗户上忽然多了一个窟窿!

谢峰一见不由惊叹:“我去,行家呀?!”

寻常只有夜行人捅破窗纸往里观瞧,想不到竟还有人捅破窗纸往外瞧的。愣怔间,谢峰便又压低了身形,打算悄悄那里屋里女子还有什么惊人之举。便在这时,旁边耳房那边儿又传出了声响,循声一看,只见耳房的房门被人拉开一条宽缝,隐约能看见屋里有个男人正往外看。

还有人?

谢峰忽然为自己没有贸然下去而感到庆幸,如果自己真的大咧咧的跑去开门,指不定就会被人当场发现也说不定。他虽然不担心对方有本事能抓住自己,可若是打草惊蛇只怕也会坏了老板的大事。

谢峰藏身的位置极为隐蔽,刚好在东厢房脊背阴的一面,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清院子里的一举一动,而下面的人却却很难发现他的所在。他屏息凝神又等了一会,才见耳房的房门重又关上,而西厢房的窗户后面似乎也已经没人观望。

女人住在西厢,男人住在耳房。由此可见那女人的身份地位明显要高于那个男人,只是两人关系尚不明了。

谢峰见这里重归于宁静,便轻轻一跃跳下了屋脊。身形晃动之间,它如同黑夜中的幽灵一般在楼宇屋舍之间来回穿梭,不多时便回到了北市的清风楼前。

二楼仍然亮着灯火,那是温衡的卧室所在。谢峰轻轻一跃攀上窗台,探出半个脑袋往里观瞧,迎面正看见温衡的狭长眸子正盯着自己,不由暗自打了个冷战。

“还不快进来。”

温衡的声音颇为无奈:“你想让全洛阳的人都知道我在家里养了个飞贼?”

谢峰一跃翻身进来,随手又把木窗紧紧关上:“我倒是想走大门来着,可门已经锁了我也没有办法。”

说话间,他已经褪去了身上的一身夜行衣靠,小心叠放整齐之后才默默坐到温衡对面:“那个王万志绝对是个败类。”

温衡没想到谢峰会给出这样的评价,当即反问:“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谢峰盘腿最在地上,如村口的老妪一般压低了声音对温衡说道:“那家伙在家里藏了个女人!”

温衡的眼睛忽然一亮,赶忙催促谢峰把话说完,谢峰便把刚才所见的一切全都说了。温衡听得十分认真,待谢峰说完之后便又向他确认问道:“你确定西厢房里的是个女人?”

谢峰当即点头表示确认:“虽然看不清容貌,可她的头上梳着发髻,隐隐还有首饰的光泽反射出来,肯定是个女子无意,听声音……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

温衡默默点了点头:“那你看没看见耳房里的男人大概长得什么样子?”

谢峰摇头:“耳房的位置比较背光,我之间看见有双眼睛在往外看,别的特征就看不出来了。”

“哦……”

哦了一声之后,温衡便开始自言自语:“女子住在厢房,男人住在耳房,由此可见两人的关系应为主仆,可女子听见门上有动静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呼喊耳房的男人,由此可见,那男人并非是女子的仆人……啧……这样说的话,我们也没法确认那个男人究竟是仆从还是守卫……”

谢峰闻言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门上锁,灶膛冰冷,一看就是不想让人知道院子里有人居住的样子。哪家的姑娘会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他说着说着忽然一怔,良久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喃喃自语:“我靠……她不是想要跟我求救的吧?”

温衡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现在再说这个也已经晚了,不如我们明天再去一趟袁府,见到王夫人之后再做详谈。”

谢峰闻言连连摇头:“你要去你就自己去,我才不跟你去呢、”

“你又不是没去过袁府,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你不想见到石榴姐吗?”

陪石榴姐逛街是谢峰一生忘不掉的痛,此时听温衡这么一说,马上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拒绝道:“你别跟我提石榴姐,想起她我就脚疼。我倒不是不敢去袁家,只是……我去了之后说什么呀?总不能告诉王夫人,说我昨天晚上跑你侄子家溜达去了?你不怕她让袁大人把我抓起来吗?”

温衡看了看窗外高挂的一弯弦月,幽幽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帮她找回女儿,她才不会在乎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呢。”

次日天明,眼窝乌青的袁红芙头昏脑涨的翻身下床。

又是一夜未睡。

几天来的东躲西藏已经让她的神经几近崩溃。她想不明白,画本子里的私奔不都是深夜出门之后便与郎君夫妻双双把家还吗,怎么轮到自己却是如此这般的惊心动魄。不仅青莲失了音讯,自己更是被困在这小院子里进退不得。

王万志这几天只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只来得及给他留下些吃喝便得匆匆离去,根本给不了红芙半点儿安慰。

此时的红芙腹中饥饿,可昨天的剩菜已经馊了。端起来一闻便几欲要吐,有心让王福去把饭菜热热,可王万志又不准他们在这里生火,搞得红芙不仅没吃没喝,这几天竟是连口热水都没有喝上。

她想要的不过是能与表哥一起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才不想落到如今这种没吃没喝的悲惨境地。看着桌上犯馊的饭菜,红芙的眼圈忽然红了。

她想回家。

正在此时,她忽然听见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敲门的声音十分陌生,红芙不由诧异起身。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来到门前推开一道门缝,只见门外正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这人身穿一身锦袍,手里提着三层的食盒,看见红芙打开房门,便很有礼貌的后退两步微笑说道:“小姐请勿见怪,在下温衡,是王公子的朋友,这次过来是受他所托来给小姐送饭来的。”

温衡的笑容十分亲切,可红芙没看见王福,并不敢确信眼前这人是否真是表哥的朋友,不由便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温衡:“你是表哥的朋友?那王福到哪里去了?”

温衡听她说王万志是自己的表哥,当即确定这女子正是袁杰的女儿红芙小姐。见她果然还活在世上,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甚,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对红芙说道:“王公子对他另有安排,他刚刚出去办事去了。”

温衡见红芙还不肯信,又随口念出一首诗来:“彭蠡隐深翠,沧波照芙蓉。日初金光满,景落黛色浓。王公子说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便让我念这首诗作为凭据,您看……”

“是表哥的诗!”

红芙听温衡念的正是表哥写给自己的诗,当即委屈的便想要哭。温衡默默掀开食盒,把里面的吃食显露了出来,随着食物的香气逸散而出,小姑娘马上变忘了委屈,连忙把温衡让进了屋里。

“您跟我表哥很熟吗?”

小姑娘的警惕心很高,一边往嘴里扒拉饭菜,一边仍在打探温衡的身份。温衡脸上的笑容不减,他一边盛汤一边对红芙说道:“我跟他是很熟的朋友,槐风集里也有我的拙作,’三界横眠闲无事,明月清风是我家。‘怎么样,你有没有印象?”

红芙根本不记得槐风集里有这么一句,可她看温衡正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便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没有记清,于是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先生果然是表哥的朋友,这次真是麻烦您了。只是不知道表哥现在在什么地方?”

温衡听她这么一问,当即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带您走的,王公子正在城外准备接应,您吃完之后咱们就可以走了。”

红芙吃饭的动作忽然一滞,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窗外,那是自己家的方向,那里父亲有母亲,有她熟悉的一切。

温衡见她脸上没有欣喜的神色,便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后悔了?”

红芙的眼圈倏地红了,一汪眼泪几欲夺眶:“说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若不是自己任性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如今私奔的事情已经走漏了风声……”

她说到这里时声音哽咽,顿了顿后才又问道:“青莲还好吗?”

温衡的眼中波光闪动,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向她反问:“青莲是谁?”

红芙的眼中满是忧色:“青莲是我的贴身侍女,我连名为主仆情同姐妹,表哥说安排她在城外打点住处,也不知道这丫头如何了。”

温衡十分做作的一拍额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原来那个替你死去的婢女叫青莲呀?”

红芙手上的筷子无声滑落,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温衡,一字一顿的向他问道:“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替我死掉?你是说青莲已经死了是吗?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她是怎么死的,您快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她说的时候语无伦次,这些都是精神恍惚的原因所致,可见她确实不知道青莲已经死了。温衡深深吸了口气,还是觉得把青莲的死因告诉红芙:“仵作验尸说是被勒死的。”

红芙听后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

温衡轻轻叹了口气:“请容在下再问一遍,姑娘可是后悔了吗?”

“与人私奔是大罪,如今我的名节已毁,后悔又有何用,不如我这就死了算了!”

红芙说完便霍然起身,后退了两步便要撞墙。却被温衡一把拉住了手腕,他轻轻用力把红芙小姐拉回到椅子上,笑容和煦地开口说道:“姑娘只是一时糊涂,若是心有悔意,在下兴许可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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