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黄色的衣袍再熟悉不过,仿佛带着被众人高高抬起的不屑的傲气。明明是异国来的连中文讲的都一股怪味儿的异乡人,却能受到那么多人的盲目崇拜,恨不得将其奉为真正的神灵。
陈丁恨不得将那些金黄色撕碎,可他的手却无力极了,周身的力气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枯瘦的巨手抽得一干二净,支撑他的双脚行进的,也只是一腔的悲愤与勇气。
他的勇气有什么用呢?
唢呐的声音,悲哀得近乎流泪。
如果唢呐也会流泪,一定是喊破嗓子也流不出的悲鸣。
混蛋!
陈丁的一巴掌,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扇在了那虚无的黄脸上。
明见水泽,贱人!
贱人!贱人!贱人!
贱人!贱人!贱人!!
白花花的肉/体污染了漆黑的夜,如第一片带来污染的白,坠入了这尚未宁静的大地。
他面前的女性躯体,已然早就没了呼吸,肌肤上还带着水泽。
陈丁奔向少女,那细密的睫毛如同已经消失的新月。弯曲的弧度正好是他心里的弧度。
已然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下唇瓣的边缘上还沾着一珠水。
陈丁的拇指如筛抖动,想要抚去那滴水。
然而,明见水泽却趁他一个不注意,狠狠打在了他脸上。
说,你看见了什么?
陈丁被打了一巴掌,脸狰狞起来,刚想咧咧嘴,却又重重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三分的力,明见已经是中年人,身体又如大部分东瀛男性一般肥胖,力气远不是陈丁能及。
又一颗沾着血的牙齿碎了下来,静静的。
陈丁嘴角沾了血,就如同陈水唇边沾了水一样。
陈丁想要反击,可他怀里还抱着陈水。
遍生生又挨了一巴掌。
啊哈,哈哈。
陈丁喘了几口气,却始终没有松开陈水。
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陈丁的眼里透出野狗一般的狠厉,
我看见你是个畜生!
你们东瀛人都这么贱吗!
明见水泽眼里凝了凝狠意,一个相扑就扑倒了陈丁,后脑勺砸地,晕得直冒金星。一个又一个肥大的拳头,如软桩般重重撞在他本就瘦削的身体上,一拳一拳,每一拳都像一个惩戒。
你看见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你是个畜..生......
你看见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你是个畜生!!......啊,畜......
还不明白?你看见了什么?
畜生!!畜......
最后一拳落下去,陈丁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哈。
明见水泽起身,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陈水,以及满脸是血的陈丁。
拍拍屁股,走远了。
移动的白,宛如往世界上的锁。
陈丁急促地吸吐了几口气,身旁还有他的血迹与被遗落的牙齿,他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被打肿的眼用力地睁开,天上没有月亮。
天上没有月亮。
他的手缓慢地握住了。根本握不住。但他还是握住了。
该死的明见水泽......
该死的东瀛人......
他们害了全村,害了全村啊。
他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就当河流都以为他要睡着,焦急地湍流起来时,他却缓慢地腾了一下胳膊,用胳膊肘支撑着勉强起了身来。
他用双肘和双膝,如四足兽一般爬向了母兽。
发出了原始的哀嚎。
陈丁本身就受了不轻的伤,却咬牙托起陈水。
面对河流,竟而无言。
面对天地,独有泪流。
拖啊拖,世界变成了一个长长的尾巴,越走,越到尽头。
官二钟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些,却无能为力。
他一个镜外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然而,下一瞬,整个镜面一反转,官二钟只觉得有一股特殊的引力,将其送入了镜内。
一位光鲜亮丽,衣着明显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的青年,走回了村子。
为首的村长,笑着在村子口迎接他。
所有人都在笑,笑得欢喜,笑得恣意张扬。
甲儿哥回来啦!
甲儿哥可回来了,别往城里跑太久就忘了村子,还是有土地最可靠。
村长笑着看着他,身躯贴了上去,隆重地看着这个他花了大力气培养的长子。
孩子,你可算回来了。
弟弟们呢?
村长的面色突然一变,却很快恢复正常。
都在里面等你呢。
阿水呢?我还有一年学业,这次回来,是为了成婚。
这......
有的村长想要说话,却在村长的目光下闭住了嘴。
陈甲明显感觉到了不对,眼神变了变,
父亲,阿水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
陈甲猛地怒了,身后的一大批东西,帮忙运货的人还没走,围在陈甲身后。
陈甲一把推开村长,只身进屋,然而,村子里却只有一个容貌怪异的中年肥胖男人,还穿着一袭只有皇帝才能穿的黄袍。
东瀛人?!
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长相,太明显了。
我,我现在可是天师。
哈?天师?你们东瀛也有天师?也敢自称天师?
......
阿乙!阿丙!阿丁!
无人应答。
陈甲怒地推开好几个房门,最后在最后一个房屋里,一把掀起被子。
里面蜷缩着个比他看起来小个两三岁的青年。
那么大的一个青年,在被窝里蜷缩得如同像个惧怕世界的婴儿。
阿乙......
哥!.......
怎么哭了。
陈甲身上一身的怒气仿佛在瞬间蒸发了,坚实的身板坐在床边,一只手贴到了陈乙的头边。
父亲又做了什么?......告诉哥哥。
没事的。不怕。告诉哥哥。
陈乙侧过少许头,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露出半点被泪水浸湿的床褥。
陈乙讲了关于金女的一切。
颤颤巍巍,跌跌撞撞。
荒唐!
陈甲怒而拍腿,身上的火气如同火山爆发一般。
他明明给我保证上一次是最后一次,怎么还敢,还敢做这么!荒唐的事!
仿佛想起了什么,陈甲的头低了低,
小丙呢。
还是不愿回家吗。
......
嗯。
陈甲放在双腿上的双拳紧握,最后一口气顺着肝肠,颤颤吐了出来。
小丁呢?
......小丁疯了。
你说什么?
......小丁......疯了......
陈甲双眼里斥满无尽的茫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在水妹嫁人那天就疯了......村里的大夫说是精神出了问题,他还冲撞了尊贵的巫师大人,抢走了巫师大人的所有衣服,还打了巫师大人......把小丁捉住后,他自己弄断了自己的腿,被关了一阵子就失踪了......
陈甲眼里的怒火到达了极致。
随之又慢慢熄灭。
哥,你要去找小丁吗?
我也想去,可以吗?
在弟弟殷切的注视下,陈甲却缓缓摇了摇头,离开了屋子。
这几年,学业如何啊?儿子,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也知道,可千万不要辜负我啊。
......父亲,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