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召淮回来,姬翊潇洒地收刀入鞘,背着手走过来:“王妃一大清早好虔诚哦,听说好捐了不少香油钱。”楚召淮:“……”阴阳怪气也有姬恂的调调。楚召淮不高兴道:“正常说话。”姬翊撇嘴:“我爹这样说话,也没见你呲儿他,柿子专挑软的捏。”楚召淮恨不得捂住耳朵,有气无力道:“……咱们看书去吧。”别再提你爹了。“行吧。”姬翊道,“要是看不完,我爹肯定把我吊起来抽。”楚召淮:“……”姬恂为何阴魂不散?!一直出现在周患口中、姬翊嘟囔中,一进门更像是恶鬼似的附在那金光闪闪的鸠首杖上冲他笑……楚召淮跑进禅房不听不看。耳畔没有“我爹我爹”“王爷王爷”,也瞧不见鸠首杖。楚召淮轻轻松了口气,正想着彻底摆脱姬恂了,漆黑一片的脑海中倏地出现个人影。姬恂一袭黑衣,眉梢轻挑着道:“本王竟不知,王妃这么想我吗,才几日不见就如此思念?”楚召淮:“……”楚召淮猛地张开眼,呆呆盯着不远处的鸠首杖。姬翊和周患之前也总是几句话不离姬恂,他却从不在意,为何如今一听名字就觉得心乱如麻?想……?楚召淮心跳如鼓,在他不知的时候面颊已滚烫得要命,眼尾浮现淡色飞红,一路蔓延至后颈,随后遍布全身。心脏越调越快,即将到达某个楚召淮无法承受的临界点时遽然一颤。楚召淮耳畔死一般的寂静,似乎连呼吸、心跳声都听不到了。“楚召淮。”姬恂好似阴魂不散的幽魂,侵占他的四周、记忆甚至脑海最深处,好似化为实体似的缓缓朝楚召淮探来,抚摸着他滚烫的脸,语调含着笑,柔声替他的心做了结论。“……承认吧,你在想我。”楚召淮呆愣半晌,缓缓捂着头将脸埋在枕头上。半晌,他终于发出一声自暴自弃的呜咽。***扑鹿台。前几日陆无疾同六出比试,几乎惨败,姬恂追着他讥讽了好几回,逼得陆统领睡觉时那刻薄的阴阳怪气都在耳畔转着圈盘桓。魔音贯耳的攻击下,两人那点在外人面前演出来的不和差点就要加上点真实了。太子自讨没趣,也没再挑衅。姬恂懒洋洋坐在轮椅上,那弓箭都要被他擦秃噜皮了却愣是一箭未出。燕平帝也看不下去了,笑着道:“明忱不去纵马跑一圈吗?整日坐着身子可是要僵了。”姬恂道:“林统领前去保护太子殿下,若臣弟不警醒着点,圣上受了惊可是臣弟的罪过了。”燕平帝哈哈大笑:“你啊,这张刀子嘴竟也能说出甜话。”姬恂也跟着笑了笑,道:“皇兄不去吗?”燕平帝叹了口气:“朕老了,比不上从前。”姬恂含笑道:“陛下自谦了,臣弟瞧着您的脸色比臣弟还要康健,真龙天子定是长命万岁。”燕平帝被几句话哄得笑起来,微微一抬手,徐公公颔首上前,恭敬将一把长弓奉上。姬恂眸光一动,面上没有丝毫异样:“皇兄,这是……”“这把长弓是宁王数年前征战所得,朕已拉不动这把弓,便赏与明忱吧。”燕平帝叹了口气,“也算不枉费宁王千辛万苦寻得的苦心。”姬恂身后护卫垂着眼,脸色微微一变。赐弓便是强行让姬恂策马入猎场狩猎。天子赏赐,拒接便是违背圣意。护卫正警惕着,就见姬恂视如珍宝地接过长弓,指腹缓缓摩挲着那把重弓,讶然道:“的确是把好弓,多谢皇兄。”燕平帝道:“明忱喜欢便好,去吧,试试你的弓。”姬恂颔首称是。侍卫将一匹高头大马牵来,璟王持着短手杖缓慢上前,勒住马绳翻身上马,完全看不出是个瘸子。燕平帝在大帐边冷淡注视着他。姬恂垂头一礼,一夹马腹,策马而去。璟王离去后,整个大帐的侍卫瞬间散去一半。燕平帝转身回了大帐中。一人穿着侍卫官袍的男人被徐公公带着缓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晋凌布政使付松茂,参见陛下。”燕平帝淡淡笑了:“付松茂,差事办得不错。”付松茂是前年高中的榜眼,瞧着年纪轻轻相貌清俊,能在被姬恂牢牢把控的晋凌全身而退,自是极其有手段之人。“能为陛下分忧,臣之所幸。”“晋凌账目错综复杂。”燕平帝淡淡道,“你如此聪明,该知晓如何做。”付松茂自然知晓陛下要在这猎场中趁姬恂未带多护卫之际,拿他查到的账目做筏子先发制人,不让晋凌和宫中和姬恂交好的朝臣有相助之机。若是能为陛下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必是封侯拜相的头功。付松茂掩下眸底野心,一个头嗑下去:“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就在这时,徐公公急匆匆进来:“陛下!”燕平帝眉头一蹙。“太子于猎场遇刺!”燕平帝眉梢动了动,神态并无多少紧张担忧,冷淡道:“皇家猎场,林统领又跟着,能出什么事?派人去救便是,急什么。”徐公公见陛下这个反应,也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松了口气。“是。”扑鹿台四周皆有侍卫巡查,必然不可能出现外来刺客。太子遇刺八成是做戏。姬恂策马行走山林间,手中懒洋洋摩挲着那把长弓,暗卫跟在他身侧,警惕注视着四周,唯恐蹦出来刺客暗杀。路上遇到过几只猎物,姬恂却看也没看,似乎在寻找什么。暗卫犹豫半晌,问道:“王爷想猎什么?”“鹿。”姬恂随意道。暗卫疑惑道:“去年不是在光禄寺买了一只鹿吗?”姬恂瞥了他一眼:“你上峰是谁?”暗卫知晓王爷不记人,颔首道:“周统领。”姬恂嗤地一笑。哪壶不开提哪壶还真是一脉相承。一旁护着的其他暗卫神色古怪。圣上赐弓强行让王爷离开大帐,想必是准备在猎场动手,此等险境,王爷怎么还有闲情逸致闲聊?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保护太子殿下——!”姬恂眉梢一挑,也不猎鹿了,纵马朝呼救声而去。丛林抽了新芽,策马穿过稀疏树林,远远瞧见太子殿下正驾马在原地踱步,东宫护卫围着半圈将人护住,抵抗前方身着黑衣的刺客。姬恂笑了声,直接拉弓搭弦。咻。寻常人甚少能拉弓这种重量的长弓,姬恂手臂肌肉绷紧,倏地一放,箭穿破丛林带着破空之声,转瞬将刺客射下马。太子一惊,愕然看去。姬恂动作极快,眼睛眨也不眨将十几支箭射出,太子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刺客已悉数被射中,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血流了满地。血腥味弥漫四周。姬恂轻飘飘握着长弓溜达过去,笑着道:“太子殿下受惊了。”太子看着那把重弓,艰难吞咽了下。数十丈之外,准确无误将所有刺客射中,箭无虚发,若他对自己起了杀心,恐怕此时他已命丧黄泉。好在箭已射光了。太子脸色苍白,勉强露出一个笑:“多谢皇叔相救。”姬恂谦虚道:“太子迟早一日要成为天下之主,本王为臣子,救下储君自然是本分。”太子一愣。这话听着,不太像姬恂能说出来的。太人了。而且璟王野心勃勃,怎么可能轻易向他示弱?太子心生警惕,面上不显:“皇叔言重了——这些刺客来历不明,还是先回大帐告知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