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但只小小小酌了一口,就一口,这么点儿。”姜烟聚拢手指,比划给他看。
起先,季钧昭闻着酒味,还以为是醉春楼的招牌气味,这会儿才发现不对劲。
这姑娘,酒量虽不大,胆子倒真大,在这种地方都敢喝酒了。
季钧昭许久都没说话,姜烟低着头,缓着酒劲,差点以为他已经丢下自己离开了。
眼半睁着,视线里突然闯进一条手臂,横在眼前,上方的声音沉沉的:“借你扶着,下楼看着点。”
姜烟摇摇头,坚决地拒绝道:“不行,不行不行,我已经有婚约了,还是……圣上亲赐的婚,不能……不能与旁人有肌肤之亲,碰一下都不行,廷尉大人,我知你好心,但是——”
“下楼扶着边。”
“哦。”
秦舒姐姐这酒还真烈,她平日里只喝姜峣给她酿的果酒,倒是她见识少了,这酒劲越到后头越大。
这是醉春楼里最清的酒,她还是求着秦舒给她拿过来的。
刚喝下去确实没什么感觉,就……喝了不少,哪里知道这后劲是她承受不了的。
早知道今日出门前看看日子了,今天初几来着?
季钧昭撇下她,就往楼下走。
姜烟又晃了晃脑袋,可她越晃,越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都扭曲了,她急急呼道:“等等,廷尉大人,我感觉我好像……有点……”
话未说完,她突然被一道劲力倏地一扯,身子离地,腰上被一只手紧紧圈着,人向空中飞去,一眨眼就到了楼下。
脚沾地,刚站稳,她腰上的力道就撤了下去。
“抱歉,逾越了。”
“啊?没有没有,谢谢啊,麻烦你了。”
“既是有婚约的人,为何还来醉春楼饮酒?”
姜烟无辜地努努嘴,道:“又不是我想嫁的,还不是因为指婚,心里不畅快,又不能与家里人说,也无处发泄,只能来找秦舒姐姐了。”
脑子里越来越晕,思绪也仿佛乱成一团,她拍了拍脑仁,好像真的酒劲上头了一样。
没等他答话,姜烟就哒哒哒地走向他,抬头问道:“大人呀,你长得好好看,能不能去帮我把婚退了呀,我嫁你好不好?”
酒劲上来了,人也就开始发酒疯了。
可能是真醉了吧,她又痴痴一笑,嘴角上扬,眼睛半眯着,抓着他的手袖,执着地问道:“好不好呀?”
姜烟一朝季钧昭靠过来,浓醇的酒香在空中酝酿,微微散开来,伴着一丝丝的甜,窜入他的心。
“我做不了你的主,若真想退婚,姑娘应该找与你有婚约的人商议,而不是我。”
姜烟微微喘息,跟上了他,道:“那大人,你能不能……别跟我家里人说啊?到时候,可不妥……”
“姜姑娘觉得呢?”
“我觉得廷尉你特别威武大气,绝对不会弃我于不顾,我们都是过来人,总要多体谅一下不是?”
“若让你家里人知道了,好好地说教一番,你下次便不会再来了,岂不更好?”
“不不不……我与秦舒姐姐那是情同姐妹的交情,这若是以后再也不见,那姐姐可是会伤心的,何况我都要嫁人了,这在夫家定是不会比在相府好多少的,怕是余生除了入皇宫会宫宴,就再无缘出街访市了,现在便断了路,那以后可真就不好走。”
前面走着的人好像顿了一下,但很短暂,姜烟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已经开始有些晕了。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了,廷尉,我跟你年岁相仿,但这会儿,你都能为朝廷效力了,你真厉害,那廷尉大人,你可有见过仲景将军吗?”
“……”
“不曾。”
“哦。”
“在这儿坐着。”
“哦。”
姜烟老实地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迷蒙地盯着他。
姜烟还想着再问他些什么,他却已经走开了,跟另外一个女的在说话。
“有醒酒汤吗?”
邱妈妈笑道:“大人说笑了,我们醉春楼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醒酒的玩意儿。”
“嗯。”
邱妈妈微倾身,眯眼盯着姜烟看,再次出声道:“廷尉大人,还请等等。”
季钧昭闻言,走到姜烟前面,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冷声问道:“有事?”
“大人,我醉春楼行事素来有往有来,银子换美人,双方得好处,大人身后这姑娘,莫不是我醉春楼里头的?这贸然带出去,是否有失妥当?”
“她不是。”
这么好的美人胚子,若是丢了,那得是多大的损失。说不准,她回是下一个秦舒。
真是利欲熏心,迷了双眼,邱妈妈仍是坚持地道:“大人既然来了这儿,总要看看醉春楼的规矩,这也不能由大人一句话为准,不如这样,让姑娘出来,把面纱摘一下子,让丫头们认认,可好?”
此话一出,许多被护卫拦着的客人都开始探脑袋,眼睛冒着光,如饿狼虎豹一样,里面也有不少王亲贵族的畜生。
“她是跟着我一起来的人,又怎么会是醉春楼的姑娘?”
“大人又说笑了,这……我们大伙儿都瞧见了,大人来时是一个人。”
“邱妈妈难道觉得,我会让我的姑娘踏入醉春楼吗?”他腰间的鞭子已经抽了出来,拿在手中把玩着,平静地反问道。
“来这儿之前,她本答应的好好的,会自己在外头待着玩儿,我这才带她来,不过,也是我的疏忽,没让护卫看紧她,小姑娘好玩,好奇心也重,一个不留神的跑进来了,这也不是她的错,回去后,我自会说教。”
“怎么,不小心进了醉春楼的姑娘,如今,是带不出去了吗?”
季钧昭怎会不知这个邱妈妈安的什么心?如果这时候他把姜烟交给他们了,那么姜烟就真的很难再从这地儿出来了。
但只要他在,即使他交人了,也照样能把姜烟毫发无伤地带出去,只是到时候,那么多宾客见过她的脸,说不准就认出来了。
姑娘家的名声,在这个世道,跟性命一样重。
大厅外的客人堆里,有一道声音响起:“廷尉大人,这是嫌冬天的二月太冷了,上醉春楼来找春天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醉春楼的客人被护卫拦在楼下大厅的外面,围了一大圈。他们本就对季钧昭此番心怀不满,好事被打破了,心里能有多畅快?一看着这幅景象,虽然听不清里头的人在说些什么,可不也得张着狗嘴乱飞沫子?
“是啊,廷尉大人,我那间房可是顶好的上房,房钱都已经付了,郑某自是可以为大人您腾个地,保您能大展身手,无所阻碍!哈哈哈哈哈哈!”
“不不不,我那间房花活儿多,那间留给大人是为最好。”
“我那间才好!我那有——”
一条银灰的长鞭甩过空中,在风中呼啸,勾缠住一个护卫的长剑,被往后狠狠一带。
一道剑光在喧杂中闪过,深黑的剑鞘已然空落落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把银剑便自空中猛地刺下,铿锵有力地破入一张实红木桌,刺啦地一声,立在红木桌正中央的剑微晃一下,红木桌四分五裂,轰然倒地,只余一堆残骸。
门庭若市的楼内,瞬时寂然无声。
“看来,今日是我太过于留情,致使各位身心不顺了,在此,先向各位说声抱歉,但……今日过后,若有人敢吐出去一个字,或露出半点风声,那以后,就好好地反思自我,再也不用说话了。”
“也许,下场可能会跟它一样。”
银剑被扔了回去。
他们若是再发言,银剑便会立即刺穿他们的胸膛。
季钧昭早在他们那些个纨绔混子说浑话的时候,便及时捂住了姜烟的耳朵。
她呆呆地抬头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懵懂无知。
“邱雯,醉春楼多年来在这临桥边,风声可紧着,日后,那人若是供出些什么,这儿可就只能变为一堆废墟,若是不想让主家费心,今日便就停了,也好让心里松快些。”
邱妈妈赶紧说道:“廷尉大人,奴家这不是瞧姑娘的那双眼睛生得美,这才想瞧瞧姑娘的花容,同时与姑娘交个朋友吗?大人莫要动气,奴家不瞧了便是,这醉春楼定随时为大人敞开,姑娘们若知晓那人的一点消息,一定会及时上报,大人放心便是,请——”
这会儿,姜烟还是那样,脑子里混乱的很,连眼前的人都从一个变成了三个,还一晃一晃的。
看着季钧昭向她走来,姜烟傻傻地笑问:“将军,你是不是会仙术啊?这便是话本子里的分身术吗?”
竟是醉成这样。
她继续道:“将军,我能不能不嫁你啊?我想要嫁给廷尉大人。”
头上的人轻轻地笑了,也可能是她臆想的。
每次见她,都是这幅模样,既蠢又不蠢。
他看了姜烟一眼,扶起她的身子,单手抄起她,稳稳地定在腰间,把她带走了。
路上,姜烟悬在半空中,感觉自己在飞,“将军,廷尉让我跟你说,我应该跟你说……说什么?”
姜烟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她要说什么来着?
今夕何夕啊?
她叫什么?
哦,想起来了。
她叫姜烟。
那……
今夕何夕啊?
她越想越糊涂,脑子里好像被打了个结,就是想不明白。
季钧昭单手把她抱到了马车前,马车前坐着一个男子,毕恭毕敬地对他礼道:“大人,醒酒汤。”
季钧昭伸手接了过来,点头回道:“嗯。”
他把碗边放在了她的嘴上,道:“张嘴。”
“不喝药。”
“解酒的。”
“哦。”
姜烟乖乖地张开嘴巴,等着他喂。
“自己喝。”
“我不喝了。”
……
僵持了许久,他才把她放到小摊子的凳子上坐着,一勺一勺地喂着眼前的小姑娘,就像曾经喂明宁喝药一样。
凌冗在旁边看着,碗里的汤见了底,他问道:“大人,要送去哪个府?”
“你要把我送回去吗?”姜烟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她仰起头,询问道。
“丞相府。能不能自己上马车?”
“不能,我不想这样回去。”
她要是这样回去,绝对是一个大风暴。不管相府的规矩立的再严,外头肯定会有碎嘴子在说道。
“如果我刚刚没来搜查,你不也是这样回去?”
“姐姐会劝我的。”
“我没有觉得她劝住了。”
“……”
“我房里留了人,不会被发现的。”
“你想如何?”
“现在这个家,我很怕,所以……”
所以?
“将军,我想看看未来的家。”
季钧昭愣住了,似是有点不可置信。
她又补上一句:“反正……反正我们都要成婚了,也……也没事的吧?”
新年踏着白雪来迎喜,战火硝烟在云霄中飞散,如今是明贤十三年,距离黎越议和,已经五年了。
丰谷富粮,社稷安稳,民风自然也开放。
大街上抛绣球的,比武招亲的,那也都不只是话本子里有,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而且,他们都有婚约了,不过眨个几千遍的眼,三月一过,她都要成为将府女主人,这会儿去看看,也没什么事吧?
季钧昭把姜烟抱到了马车里,让她靠后坐着,一直没说话。
他打开马车的门,下到地面,才道:“你先在马车里休息会儿。”
“你去哪里。”
“办事。”
“什么时候过来?”
“一炷香。”
他关上了侧门,径直走进醉春楼。
姜烟闭着眼休息,渐渐地,她睡着了。
梦中,一个女人推开她的房门,从暗黑中向她一步一步走来,身上穿着的,是大红嫁衣,头上却没有任何装饰。
手里拎着一个小玩意儿,姜烟瞧不大清。
“你是谁,为何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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