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洛重重拍了拍两边脸颊,收拾好情绪,回到第八层。在看到肩并着肩,坐在一起,共同忧伤的两个男人时,觉得甚是和谐。
她又看了看怀中的驱邪珠,心生矛盾。
“走吧!”她终是选择了掩饰。
“她……这是怎么了?”紫炎一脸不解地看着失意的背影,“她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上去一趟之后,回来就变成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萧导师眼眸深深地看着紫衣背影,虽意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每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如他一般,不是一直在欺骗着自己,过活了这么久吗?
世间最难忘的是感情,最难以放下的是不甘,最迈不过的是给自己竖立的那道坎。
他没有踏过,太多人没有踏过,也许,徒儿她也没有踏过。
萧导师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勾起了徒弟的伤心事,丝毫没有想过其他的原因。毕竟,在他接触凌天宫的那些人时,可是听说了玄苍被囚禁起来。
难道说顷洛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是想茬了……
“小徒儿……”他叫住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顷洛浑身一震,暗道:不好,难道萧导师看穿自己的掩饰了?
“知道什么?”她故作迷茫,面色不解地继续问道:“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萧导师心下放松,“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担心这里的恶徒们一下子少了那么多,那些和尚们会把这笔帐算在我身上……”
萧导师完全放松下来。
一直旁观着的紫炎左看看又看看,看着这两人胡扯着牛头马嘴,并没有打算揭穿。
谁又能断定,完美地误会就一定不是件好事呢。
他总觉得顷洛看自己的眼神一言难尽,想到什么,紫炎大眼双睁,果断地将猜测放沉在心底。
一出罗刹殿,紫炎便找了借口离开,分别了顷洛。
凌天宫一直以为魂珠在他身上,那么就让对方继续这么误会下去,也是件好事。只有远离顷洛,才是保护魂珠,保护顷洛最好的方法。
临别之前,紫炎笑着拍了拍顷洛的肩膀。
“见到你爷爷,帮我跟他说声好。这辈子我们师兄弟三人是没有办法团聚了……若是有机会,或者说有下辈子,我愿意再遇他们。”
顷洛想要留下紫炎,却听圣子插话道:“紫炎既然想要离开的话,那么就赶紧走吧!”
顷洛沉默,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最后只得点头。
紫炎走了,萧导师转身,亦准备离开。
她赶紧上前阻止,“师父,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我是凌天宫的人。”他气息微弱,毫无底气地说道:“我终是要回去报备的,若是不回去,定会被归纳为叛徒。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没有说的是,没有完成任务的他即将要面对的酷刑。
“你确定你这么回去,会安好?”在巫神殿杀堂的经历告诉她,越是黑暗的组织帮派,对待那些没有完成任务的人,越是残忍。
“可我必须回去!我的妻子在那里,我已经欺骗了自己数十年,安稳地过了数十年的幸福日子。如今,我不能再逃避了。”
萧导师态度果决坚定,丝毫没有动摇的可能。
“我和你一起去吧!”
“小妮子,你这是在胡闹,你知道吗?”天青子怒骂:“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是那男人的对手,你这是去送死!”
“可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师父自己一个人去……”
“可是,小妮子,你明知道……”
“前辈,他是我第一个承认的师父。即便他没有亲自教导我什么,对我的爱护一点都不少。我不想在失去后,再后悔。”
初日的事情历历在目,如果当初的她足够坚定,是不是就不会将出日一个人落在鬼城?是不是就不会每到午夜梦回之时,惊醒,继而痛恨自己的无能?
萧导师是她的师父,犹记得在她离别圣德学院之时,后者甚是郑重地将几捆书交给她,让她好好学习。
他的关心不是作假,他将她当作徒弟,那么他便是她的师父。
“好!”率先出口的却是萧导师。
顷洛心下放松,就怕萧导师拒绝。
“今日为师累了,明天再出发吧!”
萧导师一脸疲惫的模样,不似作假,顷洛并不做他想。待第二日,眼见着空荡荡的房间,以及桌子上的书信之时,顷洛顿觉:心凉了。
师父欺骗了她,师父偷偷走了,去了凌天宫,他害怕自己跟去,所以选择只身一人去送死。
“我要去救他,他没有得到魂珠,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去。”
“小妮子,他已经走了……你知道凌天宫在哪里?你怎么去?”
“你不是凌天宫的宫主?那你一定知道那位置在哪里?”
“距离神很近的地方!”天青子咳嗽了一声,很是尴尬!
早在玄苍问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回答对方的,即便知晓回答了就跟没回答一样,但他又想:说了,总比没说的好。
顷洛:……
猛地想起什么,她拿出驱邪珠。
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甚至别的意识偷窥,这才对着驱邪珠,恳求道:“婆婆啊,婆婆你能不能听到我说的话?如果能够听到我说话,回答我一声好吗?”
良久,驱邪珠没有任何反应,顷洛的心沉了又沉。
“小妮子,你在说什么呢?为何对着一颗珠子叫婆婆?难道玄苍的娘竟是一颗珠子?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顷洛心急,却因着不知去往凌天宫的路,只得干着急。
几日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烦躁不安的顷洛猛地睁开眼,看着空寂的房间,顿觉不安,快速闪身进入魂戒空间内。
“神雀!”
五彩神雀煽动着新长出的漂亮羽毛,炫耀着。
在她的周围飞了几圈,这才停下来,很是自豪地说:“女主人,我刚刚正在顺毛。女主人,你看我新长出来的毛是不是很漂亮?”
“给我和小苍苍造梦!”
五彩神雀被顷洛焦急悲愤的模样惊吓,也不敢再说话,直接煽动着翅膀。
只是转眼的时间,顷洛便来到了一处山坡处,周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地,细长葱郁的绿草随风浮动,一波又一波,好似海浪一般,甚是美丽。
草地的尽头,一袭黑衣男子冷漠地看着激动无比的女人,眼底深处藏着深深的不屑。
顷洛的满心狂喜瞬间被冷水浇灭,这种感觉很糟糕。
和之前失忆状态的无尘不同,此时的他,就好似对方根本就不认识她一般。她快速飞奔到玄苍身前,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玄苍?”
男人点头,眸色更冷,态度疏离了几分。
即便发现了男子的异样,顷洛依旧抱着侥幸的心态,“你是不是没有找到你的母亲,不用担心,我知道……”
“离我远一点!”男人不悦的神色之中,含着对顷洛深深的厌恶,“为什么将我弄到这个地方,你是谁?”
顷洛震惊,整个人好似被埋在冰层之下。
冷,好冷。
玄苍说了什么?他不认识自己了?他很讨厌自己?
现在的他比之前只是魂体状态的无尘更加的冷,更加的无情。
不,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能!这个玄苍一定不是他,不是爱着自己的玄苍,一定是别人假冒的。
“你是谁?”她颤抖着声音问。
“玄苍!放我离开这个地方!”他的语气再冷了几分,一手聚集灵力,随时准备出招。取了突然拉他如梦的女人。
顷洛崩溃了……
感受到女主人不安的情绪,五彩神雀用尽所有灵力停止梦境,拉着顷洛的手,问道:“你见到男主人了没?他怎么样?”
顷洛不理不睬,呆愣地看着正前方,丝毫不理会焦急欲焚的五彩神雀,嘴中不停地重复着:“他不认识我了,他想杀了我;他不认识我了,他想杀了我……”
凌天宫内。
正坐上首位置的男人不悦地看着周围富丽堂皇,隐隐夹杂着一丝骚包气息的摆设,眉头紧皱。
他刚才好像离开了这里,好像见到了一个很伤心的女人。
头有点痛,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鞋底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虽轻,却也逃不过男人的耳朵。
“怎么样?找到了吗?”他不悦地看着一手执扇,笑得风流,身着绿白相间衣袍的男人,“说话!”
“瞧你这脾气,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都没改,以后应该好好地改一改。”
“呵呵,怎么不带着你的围巾,不穿你的黑衣了?”玄苍讥笑道:“我初醒来的时候,见你就是那般模样。”
“我那是逼不得已啊,为了让你回归,我可是连最爱的脸都舍弃了。如今,你已经记起你要找的,并且准备回去了,我自是没必要在那般遮掩着自己不是?我觉得你啊,得好好地犒劳我一下。”
“呵呵,景宣然,你是觉得我沉睡了一段时间,就忘记了你的个性……”
“怎么会?”景宣然尴尬一笑,“只要找到你母亲的魂魄,你就会动身回去了,是吗?”
“是!”
一场算不上多顺利的交流就此结束。
景宣然转过身,面色顿时冷了下去,离开了殿堂。
殿内,玄苍无力地按了按太阳穴,心难受至极。
“殿主,你这是因为长期沉睡,导致的后遗症。只要再修养些日子,这症状就会好上很多。”兰楚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不喜欢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主子安排我来……”
“下去!跟你主子说我不需要。”
兰楚退下了,带着深深的不甘。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曾经最看不上眼之人的侍女。
她是高高在上的圣宫宫主,是人人敬仰的存在。可这一切都变了,过去的辉煌一去不复返。
他成为另一个强大的他,是自己不可高攀的存在。
一如现在,她连抬眼看后者的勇气和气势都没有。
世间为何如此不公,对她如此残忍?童年的她,少女的她,所有的光阴都葬送在黑暗中。
她要离开,等她以为成功之时,才发现即便离开一段黑暗的路,又会踏上另一端黑暗的路。
她将这一切归结为顷洛的原因,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袭上心头:她要报仇。
既然玄苍已经忘记了那女人的一切,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某种条件下,某种刺激下,她可以杀了顷洛那个小贱人。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理平衡了不少。
殿堂之内再度剩下他一人,深呼一口气,脑海中是闪现出那张悲伤失望的脸。
“呵呵,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他自我安慰。
“一定是我沉睡的时间太久,太过怀念这人世间的美好。”
顷洛浑浑噩噩地渡过了三日,三日后,众人终于发现了顷洛不对劲的地方。
“夫人?你究竟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还未等顷洛说话,小沙弥敲响了门。
“夫人,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找夫人……”
陷入悲伤之中的顷洛终是回过了神,淡声道:“让他们进来!”
语气镇定,平静,丝毫没有之前的慌乱和魂不守舍。卫雨看的惊讶无比,甚至怀疑起三天前,自己所见到的夫人是否是别人替代的。
“夫人?”她依旧担心着。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顷洛微笑着看向卫雨,“以后我再不会这样,绝不会再让你们担心!绝不会!”
卫风卫雷卫电三人是被人抬进来的,进来之后,尚有一丝清明,在见到顷洛毫发无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齐齐陷入了昏睡之中。
卫雨:……
她何曾看过三人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这三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人?”
“你带他们下去吧,我知道这是谁干的。”顷洛说完便不再理会卫雨,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顷洛闭门不出,寒诺守在门外,拒绝所有人的探访。再结合顷洛之前的异常反应,众人便很自觉地不上前打扰,生怕扰了后者的安静。
而另一边,卫雨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转醒的三人,尖叫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主子不可能会不要我们的!我们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就算主子不要任何人,也不会不要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