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苍不懂天书言下之意,反问道:“那你还要怎样?”
“你难道忘记那丫头所说的话了?”天书没有眼睛,但这不阻碍他语气表达出内心的嫌弃。
玄苍沉默,自是不会忘记。
她说过玄家老祖宗不是人这件事,如果只是玄家一个老祖宗不是人,是件好解决的事情。可如果不止他一个人,甚至是更多的……
如果说四大势力中,最大权力统治者都不是人,那么这又该如何解决?
内心有了担忧,玄苍忽视正走向自己的人,不察,撞到对方。只听对方咋咋呼呼地叫嚷着:“喂,玄苍,你撞到我了,对于长辈,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尊敬吗?”
“抱歉!”
小叔叔惊讶,丝毫没有预料到对方会这么听话,反而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想到青平和顷飘逸交给自己的任务,他笑开花,一手勾搭上玄苍的肩膀,一副哥儿两好姿态,“走,兄弟们在等着你,我们去喝一杯。”
玄苍不喜不熟之人随意触碰自己,皱眉,看了看勾搭在右肩上的手,总有一种想剁掉它的冲动。
小叔叔正沉浸在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场景幻想之中,没有注意到玄苍的面色。后者快移几步,直至距离小叔叔数十米开远的地方。
失了支撑,小叔叔向前踉跄,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走吧!”
小叔叔正欲发怒,却听男人冷冷的声音。
好样的,你够拽,到了不夜城,进了他的地盘,还敢摆出“我是老子”的脸色,看他不好好地忽悠他,将他往死里整。
青平和顷飘逸早已摆好酒局,就等玄苍这厮往火坑里跳。
“飘逸,你要记住,之后我们一定要将那家伙给灌得烂醉如泥,然后扒了他的衣服,丢到外面的大雪地里。让所有人看看,那整天摆着一副高高在上,好似谁都欠了他八百多万似的人有多丢人。”
“这样是不是不大好?”顷飘逸有点迟疑。
自小到大,他跟在君清身边,接受最纯正的思想,三观正,正义,果敢,标准的三好青年,从未干过这样的事情。
“怎么就不好了?”青平挑眉,面色愠怒,“你家妹子都快要被拐走了,你还准备干站着什么都不做吗?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顷飘逸愕然,看了看青平,“我怎么觉得你的怒气比我还大?”
“那是当然。”青平鼻孔里抽气,龇牙咧嘴,“情窦还未撒种,就被大水给淹了。换你,你不生气?”
顷飘逸:……
四个男人一桌酒,青平不要命地灌玄苍酒喝,小叔叔不停地说着一些好听的话,企图麻痹对方的防备之心。
顷飘逸倒是个乖宝宝,什么话都没说,全程自顾自地喝着酒。偶尔抬眸,怨气颇深地看着玄苍。
就是这个家伙,从小就偷走了自家妹妹的心,降低了他身为兄长的威仪。
他本不讨厌这个板脸少年,小时候,在见识到对方的卓越不凡时,还很崇拜对方。将对方当成自己奋斗道路上,必须翻越的小山。
后来,自家妹妹为了去找他,竟然偷跑出去。
这之后,他便开始不喜欢玄苍了,总认为这个家伙是破坏自家和谐的不法分子。
左三杯,右三杯,没多久,玄苍没醉,首先醉的便是顷飘逸。青平和小叔叔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恨铁不成钢”这层意思。
然,这并不阻碍两人继续实施计划。
小叔叔醉了,玄苍依旧没有醉过去的意思。
再后来,青平顿觉大脑眩晕无比,扶着桌子,死咬着牙,撑着不倒,终究抵挡不过酒精刺激,一头栽了下去。
至于玄苍呢?
在三人联合之下,早就醉了。与三人不同的是,别人醉,脸红,会出现各种不同症状。而他若是醉了,却不会脸红。表面上看,就跟正常状态一模一样。
可怜三人,皆以为玄苍是不醉体质,一直给对方灌酒的同时,自己也喝了不少。
无人继续灌酒,玄苍深觉无趣。
脑海中,再度传来天书的声音:“臭小子,你醉了。”
“我没醉!”玄苍如是说,哪里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醉?
除了头有点晕,双腿有点发软之外,丝毫没有其他不正常的地方。
“臭小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很得意没有被那三个笨蛋灌倒?呵,你整天摆着一张臭脸,又有谁会知道你内心世界的丰富之处?如果不是因为寄生在你的识海中,我也不会发现你如此与众不同的地方。”
说到这里,天书便是一阵叹息。
“失误啊,失误!最初选中你,正是因为你不怒自威,高高在上,冷静卓然,不被万事万物所牵扯的特质,这才选择和你契约。现在我都有点后悔了,你这内在完全不是我所喜欢的……”
天书还在嘀嘀咕咕,突闻男人不悦的声音。
“我们可以解约!”
天书尴尬,想到天道严酷束缚和残酷惩罚,整本书不停地颤抖,发出“哗哗”声响。
“呵呵,你对我依旧那么冷酷,卓然,实在是太过苛刻了。我刚刚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喂,你走哪儿去?”
视线渐渐模糊,玄苍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便随着感觉四处游荡。而他所走的方向赫然是顷洛所住的院子。
顷洛正在熟睡,突闻院子里有所动静,睁眼,浑身警惕因子活跃起来,双腿一蹬,一个翻越,身子跳起,正准备给这非法入侵的人深刻教训,突觉熟悉的气息。
猛地推开门,但见一道漆黑的身影,歪歪斜斜地走进来。定睛一看,却是玄苍。
“玄苍?”
对方身上散发着浓烈酒气,不用闻,也能知道对方喝了酒的事实。
上前,扶住歪歪扭扭,怎么看怎么觉得随时会晕倒在地的身子,叹息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喝酒的样子,而且还喝醉成这样。”
后世中的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你兄长和小叔叔他们让我喝的,我想着既然要跟你在一起,总不能拒绝他们。”
顷洛双手一顿,心弦被轻轻撩动,“你刚才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玄苍已经完全进入昏沉模式,哪里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此时,说一句忘一句。
想到对方醉酒的事实,顷洛也不计较,直接将玄苍扶到自己的院子里,空出床给他睡。
她没有照顾过醉酒之人,一向都是别人照顾她。是以,第一次,多少有点手忙脚错。
一会端茶倒水,一会儿湿毛巾给他擦脸,进进出出,房门时开时关,时不时刮进一阵寒风。这让本应彻底醉晕过去的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看着女人手忙脚错的样子,慌慌张张的背影,他的内心奇异地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
这是他从母亲身上,不可能得到的体验。
和母亲在一起生活的那些艰苦日子里,他最多的感触便是要强大,扛起男人该抗的责任,成为顶天地里的男子汉。
他原以为这个世界之上,除了母亲,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让他挂怀的女人。
世事弄人,突然有一天,蹦出一个小女娃,指着他的鼻子说要做他的妻子。
少年时候的他以为那是玩笑话,却不知这是少女最真诚的承诺。
百年后,少女成为了他不可忘却的人,是他最在乎的存在。
他不明白,为何少女会喜欢他,从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上。
这绝不是因为一见钟情,他清楚地记得小女娃初见他时,没有被惊艳,抑或是痴迷的表现,而是浓浓的怀念和深情。
怀念?深情?
他怎么会用这两个词来形容?
可,事实如此,当时的他能够感受到的就是这般。想到自己曾经的猜测,他叫停少女,“你过来。”
顷洛不疑有他,坐到床边,一脸微笑,和白日里的机灵古怪不同,此时的她周身所散发的是温柔气息。
那种独属于妻子对丈夫的温柔呵护。
“你是不是重生的?”
他的母亲就是这般,既然有过一个这样的例子,他自是不怀疑顷洛已是如此。
顷洛惊讶,想着对方现在酒醉,醒来之后便会忘记现在的一切,便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是啊,你倒是聪明。”
“不难猜,你对我实在过于特殊,让我不得不怀疑如此。”顿了顿,他再次问出心中所想:“重生之前的你,和我什么关系?”
“情侣关系!”
顷洛嘿嘿一笑,看着玄苍,一错不错地继续解释道:“说老实话,我也忘记了呢。重生到这个时候,我有自己必须要记起来的记忆,以及必须要完成的使命。也许时间到了,我就会在那个世界中真正苏醒,去见那个世界的你。”
她不敢说这里是幻境,怕玄苍接受不了自己只是幻境种所创造出来的一个人物。
玄苍沉默,没有平时的冷漠淡然,面色忧伤起来,“所以你是说你会离开我?”
“怎么会?”顷洛赶紧给他顺毛,“我走的时候,会带上你的,你放心。”
男人闻言,心下舒畅,这才缓缓闭上眼,陷入沉睡之中。
看着男人毫无防备的姿态,听着他那微微沉重冗长的呼吸声,顷洛不觉入迷,一手撑着下巴,双眼紧紧盯着男人沉睡的侧脸。
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低等大陆的时候,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和他成亲呢?当真是遗憾啊。
雪停了,天亮了,所有人醒来,出来干活了。
廊亭里,三个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突觉一阵凉意,小叔叔率先清醒过来,大叫一声:“卧槽!”
这一声“猪吼”惊醒了剩余两个男人。
青平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嘟哝道:“小叔叔啊,你有没有将玄苍那家伙扒光了,扔到大雪地里啊。”
小叔叔跳了起来,“我以为你会这么干,我比你先醉的,你还指望一个已经醉过去的人梦游,来完成任务?”
青平尴尬,脸红,“我好像也醉了。”
小叔叔脸黑!
这个主意是青平提出,这家伙竟然没有完成任务就先醉倒了,这怎么能够说得过去?
“飘逸大侄子啊,你呢,有没有什么收获?”
“无聊,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找我。”说着,顷飘逸一边揉着头,异变歪歪扭扭地走了。
青平和小叔叔对视一眼,沉默转身,背对离开。喝了一晚上的酒,真是够累的。
这一日,不夜城又迎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东方妖。
“顷洛,顷洛,我来了,你赶快出来接我啊。”刚到大门口,东方妖便扯开了嗓子开始嚎叫,很快被管家制止住。
“东方少爷,大家刚刚睡醒,主子们还在休息,你要肃静!”
“肃静?老子追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人了,你让我肃静?顷叔,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肃静的样子了?”
管家顷叔一怔,仔细回想,好像还真没有。
罢了罢了,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次数太多了。城主大人都没有在意,他一个小小管家还用得着在意?
选择视而不见,该干嘛去就干嘛去的顷叔离开了,徒留下东方妖自己一个人游荡在城主府的边边角角。
当然这家伙首先要找的便是顷洛,直奔目的地。在推开门的的一刹那,见床上躺着的男人时,他尖叫一声。
“啊!我的洛儿呢,不夜城小公主呢?你这个采花贼,竟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了?你该死!”
长剑出,眼见着就要劈到沉睡中的男人。天书自动控制着玄苍的身体,凌空而立,对着东方妖便是各种技能不要命的放。
该死的,竟然敢伤害他的宿主,他得给这个看上去是个男人,感觉却是个女人的不男不女的东西好看。
被认为是东西的东方妖自是认出玄苍身份,在见识到对方闭着眼,使出诡异身法和修为时,惊讶不已,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你……你……你你……”
他语不成调,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狠狠挠了挠干净整洁无一丝凌乱的光滑冒油的秀发,他这才稳住自己,“你到底是人是鬼?”
人吗?哪有人在睡着的情况下,身手还能如此敏捷,就好似醒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