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的出现,改变了几人被虐杀的结局。
顷洛被打晕,被顷飘逸带着离开了。而那幸存的四人,都被抛出了鬼城。
数日后,一切恢复平静,一切都好似一场梦,无法忘记的噩梦。
看着再次隐匿起来的鬼城,顷洛发了狂一般地冲上前,企图冲进鬼城的入口,却是扑到在地,沾满一脸的泥泞,吃满一嘴的枯草枯叶。
她没有迷惘,却是陷入癫狂,脑海中一遍遍地重复着问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
初日来了?初日拦住了鬼王?初日代替她和哥哥,留在了鬼城?初日不见了?她再也见不到初日了?
不,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
她为什么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没有拦下初日?为什么没有带走初日?为什么不是她留下?初日会难受吗?会孤独吗?会痛吗?
她这个没用的姐姐,一个没用的废人!
她被鬼王控制住了,没法行动,所以她想做什么,却做不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初日割开臂膀伤小麦色的肌肤,用鲜血画出一圈圈防护阵法,将她保护了起来。
眼睁睁地看着坚韧的少年横眉冷对一切,面对敌人的强大。
她不甘地任由初日抱着,送出了鬼城。
初日什么时候学会了阵法?更甚者,他的阵法实力如此之强?
即便是鬼王,也没有破开。
直到此时,顷洛这才反映过来自己的不负责任。她是有多么地不关注初日的成长和变化,如果不是初日表现出来的话,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
她是一个自负的没用的自以为是该死的固步自封的女人!
初日是她主动提出带在身边的孩子,她应该扮演着他母亲的角色。
可是,她究竟为他做了什么?也许初日会说,姐姐你帮了我很多,是你带我走出阴暗的世界,然我知道什么是最美的发自人心的笑容。
可是她很清楚,除了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她是个虚心假意的人,一个纯纯粹粹的情感骗子。
骗了初日的信任,骗了他的感情,如今,更骗了他的人。
鬼城,鬼王,以及那些不见天日的人形野兽们,那是人间地狱!他怎么可以生活在那种地方?她该如何再进这个鬼城?又该怎么救出初日?
怎么办?怎么办?被困住的人为什么不是她?
她为什么要在自己实力不济的时候去救哥哥?为什么如此自负?她还是人吗?没有金刚钻,她揽什么瓷器活儿?
“洛洛,初日不会有事的……”久不出声的玄苍终于开口,顷洛大脑停滞了一瞬,责问道:“你怎么现在才说话?为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
她很生气,不知道该对谁说,最后将所有的委屈和不满发泄在玄苍身上。
玄苍没有说话,并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一切,却无从说起。
他是内疚的,原以为会护好最爱的她,谁曾想,除了旁观,还是旁观。
伤心的她,需要一个可靠坚实的肩膀,他不能提供。绝望的她,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亦是不能。哭泣的她,需要安慰,他竟开不了口。
只能干巴巴地解释道:“初日不会有事!”
现在,他只能静静地听她说话,听她抱怨。如果说一定要有一个发泄的对象,顷洛才可以镇定下来的话,那么,就让他成为这个对象吧。
更何况,她说的何尝不是真的呢?
他很强大,却是无力摆脱现在虚弱的情况?关键时候也不能为她挡风遮雨。
顷洛说着说着,沉默了。极端的情绪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满脑子只有五个字:我该怎么办?
顷飘逸是苏醒着的,全程看着情绪激动的顷洛发呆。他想过上前劝慰自家妹妹,却被后者身上浓重的绝望气息惊吓到。
他依稀记得:那个孩子好像叫做初日,好像和自家妹妹关系很好。在鬼王的眼中,好像有着什么不可替代的地位。
那个孩子看上去好像只有十几岁,却是一个强大的阵法师,那是一个真正的阵法天才。
当他看着那个孩子一马当先,横眉冷对,不惧不怕,挺直胸膛,挡在自家妹妹身前,跟她说:姐姐,不用担心,我来护你。
身为哥哥的他开始自责,愧疚之情如泛滥的湖水,将他整个人淹没,呼吸困难。
作为哥哥的他,只会给自家妹妹找麻烦,而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所谓的弟弟,却是用生命和自由,换取了他的生命和自由。
这样的他,哪里来的脸面上前安慰妹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明天还是灿烂的。
都不会好的!没有了阳光少年的陪伴,自家妹妹的每一个明天都会是阴天。
自从那个少年被困在鬼城内,鬼城彻底隐形在世人眼前,他知道:这是他终身无法摆脱的耻辱,永远无法逃避的噩梦。
“妹……”他终是开不了口,只得默默瘫坐在一边。
“顷洛!”邪肆焦急的声音传来,无痕一脸焦急,满脸灰尘地走到顷洛身边,准备抱上她,表达内心的惊喜。
太好了,她还活着,她出来了。
在见到无尘出现,无痕恨死了后者。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在他刚要进去的时候出现,简直找死。
无尘是为了初日的性命而来,无痕又怎能坐视不管。
他和无尘打起来了,打的惊天动地,日月交错。无尘是个强大的对手,他也不是好欺负的,尤其在自己魂魄归位之后,无痕在不是以前的花无痕,更是无痕。
七日,他们打了整整七日。这中间,不吃不喝不睡不休不眠,他觉得而自己快累地摊下来了。
看着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他苦笑,却也不能后退。
所幸,他终是打赢了无尘,对方就此退却,临走前只是吩咐了一句:此次是我来,下此你们也许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无痕哼之以鼻,暗道:都是圣宫的狗,谁来都一样。
既然你已经没了以前的记忆,那么就不是众人所知的玄苍,而是新的人。无尘,那么我们不再是朋友,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想和他成为朋友。
他转身,想要进入鬼城,这才知晓守护鬼城的隐藏阵法被加强,他根本进不去,最让他焦躁的是初日不见了。
一个人就这么明晃晃的不见了,想到鬼城,想到那个鬼王,他却又奇异地沉默了。
也许,初日进去并不是一件坏事……该来的终于来了吗?
“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初日?”
顷洛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打了无痕一巴掌。极端的愤怒,早已摧毁顷洛大脑中最后一根弦。
这一巴掌是替初日打的。
无痕似是无感,淡定地站在原地,面不改色,直到顷洛彻底发泄了,这才不急不慢地开口,“你相信我,初日不会出事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死,唯独初日不会。”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当真了吗?不会的,绝对不会!我会更加难受,不要再替我找理由了。我要守在这里,等着进去的机会。”
“鬼王曾是初日的师父。”
一语惊住在场所有人,顷洛亦是如此。
怀疑,呆愣,激动,兴奋。
她用力摇晃着无痕,“你刚才说什么?初日哪里来的师父?对方怎么会是鬼王?你这是在骗我的是不是?为了让我好过,所以你在骗我是不是?”
“没有!”无痕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来回摇晃了几下,加大声音,“我不会骗你,永远都不会。我说过初日不会死,就不会死。”
顷洛被打晕带回了暗杀阁,她的情绪太过激动,完全控制不住。
昏迷中的顷洛安静了不少,清明了不少,也更加让人心疼了不少。
暗杀阁依旧热闹,顶层之上,无痕揉着眉眼,深感乏力。
看着昏迷中的暗瞳,更觉无奈。
果然,只有他的哥哥能够治得住偏激的顷洛……
顷洛安全地回来了,初日却被搭进去了。顷飘逸也出来了,这几日不吃不喝地守在顷洛身边,什么都不说话,俨然成了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
无痕正在烦躁之际,眼见大步走进来的忘忧,更觉烦躁,“你怎么又来了?”
“她怎么样了?”
“现在的她不愿意醒来,但只要不死,总会醒来的。”
忘忧点头,离开,毫不拖泥带水。无痕知道,明日他还会来问同样的问题。
他站起身来,走出暗杀阁,他是阁主,总不能躲避身上的责任,藏起来,让敌人误以为他死了,继而攻打暗杀阁吧。
空旷的田野之中,少女茫然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捏了捏,不痛。确定:嗯,是虚假的,她这是在做梦!
白衣少年仿若谪仙,面容清俊,笑容似暖冬的阳,照射人心。他自远处而来,看到疑惑的她,微笑道:“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初日!”她突然睁开双眼,惊喜出声,身体正坐起来,待看到趴在一边睡着的顷飘逸时,这才想到鬼城的事情。
她知道:初日回不来了,他也许不会死,但却无法回来了。
玄苍深叹一口气,似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半,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无痕说的是真的,鬼城内,所有人都可能死,唯独初日不会死。”
顷洛:……
玄苍:“初日不会死,前世的他和鬼王是师徒的关系。不,确切地说,上一世的他是鬼王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顷洛不懂,内心却是平静了不少。
只要初日不死,那她就会又再见他一面的机会。
玄苍:“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关于我们之间的故事吗?”
顷洛点头,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既然是玄苍说的,那么就信上一次,那又如何?总归玄苍是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顷洛平静了不少,昏迷了数日之后,情绪远没有当日来的激烈,这才开始深深思考初日和鬼王的关系。
诚如玄苍所说,初日出现在鬼王面前的时候,鬼王突然镇定了不少。面上也没有那么狰狞,愤怒和可怖,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意外,以及微不可察的浅浅欣慰。
初日设了阵法,鬼王没有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初日将众人扔出来。
临别前,初日说:“姐姐,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相信我!”
失去理智的她哪里会记住这句话?
当时的她只知道为了自己,初日将自己奉献进去了。
她愤怒了,却是于事无补。初听玄苍说:初日不会有事。她哪里肯相信,再听无痕说同样的话,她半信半疑。
昏迷过后,她相信了,静下心来,听玄苍的诉说。
“记得。”她点头。
“我们过去生活的世界远远高于龙腾大陆,是万万世界中,最高级的存在。那里是真正的强者生存的地方,我们也是其中一员,而初日也是。“
”难道鬼王也是?”
玄苍点头,“是,鬼王也是其中一员。前世的初日便是鬼王的徒儿,唯一的徒儿。”
说到这里,玄苍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惹得顷洛更是焦急,她想知道更多关于初日的信息。
“前世的他是怎么死的?”
“为了一个重要的人而死。”
多说无益,只会平白增加人的烦恼。
玄苍相信,若是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的话,那么,顷洛更不愿意离开,甚至直接冲到敌人面前,去找死。
也许,认识顷洛的人会认为她是一个理智的,有点腹黑,也有点不近人情。
可他清楚,这个女人在自己不关心的人和事面前,才会出人意料的冷静;若是在乎的人遇到了危险,什么冷静,什么理智,统统扔到脑后不管
她其实是热心的,感性的,当然也会有片刻的安静和温柔,虽少,但是他很荣幸,看到了她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能多说说他吗?”没有初日在身边,她有点不习惯。
只求知道更多关于他的消息,他的过去她无法参与,现在也无法参与,至少她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能!”
玄苍斩钉截铁的态度打消了顷洛一探究竟的想法,“好吧,既然鬼王不会伤害初日,那么鬼王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她不该称他为人……
“他被诅咒了!”
顷洛:……
她当然知道这鬼王被诅咒了,死不了。
“他是那个世界的强者,站在大多高手之上,有着绝对的实力,却不留恋任何权利和金钱,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
他称呼鬼王为老人,语气更是尊敬,顷洛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整天打打杀杀的要死要活的一天到晚追求死亡的鬼王会有这么让人敬佩的一面。
她很好奇,追问了不少。玄苍所说不多,最后只一句:“我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便失了声音。
顷洛咂咂嘴,心中的大石微微放下,轻轻拍了拍沉睡中的哥哥。
“哥哥,我没事了。已经冷静下来了,不用再担心我。”
昏昏沉沉的顷飘逸是被人抬进房间的,迷迷糊糊中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他是激动的。这一激动,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彻底松软下来,直接睡得不省人事。
顷洛觉得挺好。
看着窗外的翩飞鸟儿,蓝天白云以及随风飘扬的不知名花瓣,这才有一种活于世的感觉。
初日,千万不要有事,等我,我会去找你。你在,我在,你不在,我也不会苟且偷生。
千里之外,毁灭之后的鬼城再度恢复如初,本应消亡的人形野兽们也复活了,三三两两地游走在鬼城的边边角角,希望能碰到一两个误闯进来的美味。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们不一定非要吃人喝血,只是习惯了那美味。
在处处有水晶石的鬼城,他们能够生存的很好。
鬼城城主府之内,鬼王一脸兴冲冲地冲进内室,打断正在修炼的初日,抑扬顿挫道:“小徒儿啊,你看,我找到了不少的紫水晶,对你的修炼有帮助,你吸收了它们。”
初日面无表情,看着一脸兴冲冲的中年男人,甚是排斥。
良久,他张口:“放我出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怪物鬼王坚持自己就是他徒弟这个想法,也不想明白。
他以为用自己代替了姐姐,之后有可能被鬼王杀死。可谁知,鬼王没有杀他,还深情并茂地介绍着鬼城的好。
其实,在他看来,还真没有看出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