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挂在半空之中,一群黑色的鸟雀落在洛阁的牌匾之上,发出类似人类哭泣的声音。
洛阁,一处隐蔽的密室之中,泠天赐蓬头垢面,四肢被硕大的铁链绑住,动弹不得!他的面色一片苍白,很是颓败,双眼隐隐有着变红的趋势。
顷老爷子正坐在不远处,正对着他,满含担心地问道:“准备好了吗?”
“外公,我不会有事的,只要过了今晚,我就会恢复正常!”泠天赐强忍着血液沸腾,大脑的疼痛,咬牙坚持着。
又是一个月圆夜,在众人都在观赏美月,欣赏美景的日子,他却是要承受着非常人能够承受的痛苦。
白印痕知道泠天赐入了魔,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入魔之后还能控制住自己的代价便是诅咒。
泠天赐被诅咒了,每当月圆之夜的时候,他便会失去理智,仿若野兽一般,到处杀戮。
这也是今天他不敌白印痕的侍卫的原因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他身受重伤。顷老爷子对此十分清楚,看着面前一脸坚定的外孙,顷老爷子面上更是忧愁。
与其说这是对泠天赐的诅咒,不如说是对他的诅咒。
所有和他亲近的人,都出事了。就连他自己,都失去了双腿。有时候,他悲观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外公,还请看好我,如果我没有控制住自己,那请……您就杀了我!”
“好!”
……
漆黑的夜空之下,一群人相互搀扶着,穿梭在一片荒野之中,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顷洛扇飞的白印痕等人。
此时的白印痕身上无一处完好。他的头发胡乱地搭在自己的双肩上,嘴唇破裂,一道深深地伤口从他的额头划过他的右眼,再倒耳后。这是他自高空落下,不慎被尖锐的树枝划出来的。
他的眼眸深处闪现出无尽的仇恨,双手狠狠地抓着侍卫的肩膀。那手掌之下,殷弘的血液不停地流淌着,然而这个侍卫却是没有皱一下眉头。
好似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他的一般,白印痕咬着牙,不说话,眼中折射出深沉的恨意。在这漆黑的夜里,无人看到,更无人知晓他恨的人是谁。
想到自己被顷洛扇飞的情景,白印痕心中甚是恼怒。
在顷洛的琴声的影响之下,最初的他,的确是陷进那个温柔的琴音所塑造的环境之中。只可惜……
如果他有温暖并且美丽的记忆的话,他可能不愿意清醒过来。
只可惜,无论是他的出生,还是他的童年,皆是痛苦。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得到任何的幸福。
他带着白眼出生,被视作不祥。在他出生之际,他的母妃被赐死,所有服侍过他和他母妃的人全部被活活烧死。
他本应被丢弃在野外,被野兽吞食死亡。若不是幻影捡到他,收留他,他早就成为了一堆枯骨。
不,甚至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他的童年是在无尽的黑暗生活中度过的,他修习死术,控制死尸,他最好的伙伴就是那没有一点意识的尸体。他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只除了意外遇到的白展堂之外,对方给了他那么一丝丝的关照。
他不断地变强,直至被再次接进宫。
他表面温顺懂事,暗地残杀一切对他不好的人。包括那些曾经参与屠杀他和他母妃的人。他们最终都死了,或是死在了野兽的蹄子下,或是直接被野兽生吞活剥。
而那时候他才十二岁!
那场景十分的血腥,十二岁的他却是看的兴奋。他告诉自己,这一切还不够,远远不够,他内心的深渊还没有被填满,如黑洞一般,正在不停地将他吸进去。
后来,他慢慢地接触朝政,掌握实权。当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将他的父皇囚禁了,每天对他实施炮烙,最后他也死了,活活痛死了。
现在的白雪国皇帝不过是白印痕找到的一个傀儡而已,一个只会听命于他的傀儡。
“顷洛!”
他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你该死!”
他的手指再次用力,那侍卫的肩膀上的血液流的更多,滴在他们一路经过的地上,溅起层层血花。
“三哥?”前方传来白展堂惊喜的声音,“我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白展堂的声音,白印痕这才放松了下来。连夜来的劳累侵袭而上,他彻底昏厥了过去。
而在他昏厥前的前一秒,他的口中还在说着两个字:顷洛!
对于白印痕跟踪白雪,找到泠天赐,被顷洛打败的事情,白展堂是不知道的。
等他发现白印痕不在的时候,他赶忙出来寻找。好在他很快就找到白印痕了,这才放下心中的石头。
在白展堂的心中,他对这个三哥一直都抱着愧疚心态。
每次看到白印痕一个人出去,他都免不了担心他。担心白印痕控制不住自己,再次乱杀无辜,更担心他会伤害自己。
犹记地他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荒芜的山顶,遍地都是魔兽的尸体,一个少年光着上半身,跪在冰天雪地里。
他手中拿着一节鞭子,不断地往自己的身上抽去。
他想:一个肯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定是有着悲惨的过去。从那一刻,他暗暗发誓,他要照顾他!
……
“安柔?”
顷列然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形容枯槁的女人,匆忙上前,慌张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李安柔苦笑,“自是被我们的好女婿楚王殿下送来的。”
李安柔怎会不知道楚王的打算?无非是把自己当成了交易的筹码,从白印痕这里拿到自己想要的好处罢了。
知晓这一点,李安柔并不难过。作为上位者,若是没有一定的心性,早就被其他竞争者啃得一点都不剩了。
“走,你赶紧走,你不能留在这里!”说罢,顷列然便拉着李安柔朝外走,“你不知道三皇子白印痕的恐怖之处,他点名要你,定是对你有所图,恐怕……”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李安柔来到了这里,定是不能全身而退的。可即便是这样,作为他的妻子,顷列然决定努力试一试,带她出去。
只不过,在他们刚刚踏到门槛的时候,二人被侍卫拦住,“没有殿下的手谕,不准私自离开!”
“没用的,列然!”李安柔苦笑,挣开了她的手,“我现在就算是死,也无所谓了!”
“安柔!”顷列然心中难过,他何尝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无非是没有生活下去的动力了。
“安柔,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现在的你,必须离开这里,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你留在这里,只会生不如死,你要相信我!”
“哗!”
顷列然掀开笼罩在身上的灰色衣帽,现在的他哪里还有一块人类的肌肤。他的脸上盖着一层似是树皮的棕色东西,双眼通红,四肢看上去仿若僵尸一般。
“你!”李安柔吓地倒退了几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顷列然,“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要问问我们的好侄女顷洛了!”顷列然那通红的双眼外凸,面色更加狰狞,“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何需会找到白印痕,成为他的实验品!”
“实验品?”李安柔不解,她知道白印痕定是个狠角色。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狠,竟然已经达到了这般境地,“那你怎么不逃离这里?”
“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我根本逃离不了!”说到这里,顷列然的双眼流出鲜红血液,整张脸看上去更加瘆人。
他快速将衣帽重新戴回,口中催促着,“趁白印痕现在出门在外,不在这里,你赶快离开……”
“离开?呵呵,可能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跟着白印痕,一起出去办事了吗?”顷列然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灰袍男人。
这个男人和他有着类似的穿着打扮,一身灰袍。
只不过,他的脸却是完好的,并没有被遮盖住。他右手撑着一个看似年份久远的树干所作的魔杖,魔杖顶端顶着一块硕大的黑水晶。
在阳光的照射下,那黑水晶发出微弱的黑色光芒。
仿若看上一眼,整个灵魂便好像失去了自主掌控权一般。
只见这灰袍男人走上前来,站在李安柔的面前,“你逃了那么久,当真以为能够逃得掉?”
“哄!”
男人嘶哑的声音,穿透着李安柔的耳膜,直达她的心底。霎时间,她的双眸失去了焦距,呆愣愣地看着前方,整个人没有一丝的反应。
“安柔?安柔?”顷列然顿觉不对劲,用力叫唤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他想问这面前的灰袍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那来自灵魂的颤抖,让他久久不能开口。
他就这样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李安柔被灰袍男人带走,从头到尾,没有问出一句话。
“啊!”在灰袍男人走后,良久,顷列然再也扛不住内心的煎熬,失声痛哭。
他究竟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在自己的面前被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