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简单到让顷洛倍感熟悉的茅草屋。
少了修炼大楼,少了后世那些吵吵嚷嚷的魔兽灵兽们,唯独没有少一个黑色小球黑炭。
感觉到熟悉气息,圆圆一团,漆黑一片的小黑炭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迈着小短腿,跑到玄苍和和尚面前。
“玄苍大人,和尚大人,你们终于想起我来了。我在这里数十年了,一个人都快成为石雕,失去生存动力了。你们若是再不来找我的话,就真的看不到我了。”
“咦,这个大美女好面善,哪里来的啊?”
黑炭并不急着得到玄苍和和尚的恢复,看到一脸呆滞的顷洛。
小短手搓了搓,上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小毛球,是这里的管家。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不清楚的,只要告诉我,我就可以帮你解决,包您满意。”
顷洛:……
较之后世,这黑炭的口才好上不知多少。
“她以后就是你的主人。”玄苍淡淡开口。身后和尚惊讶张大嘴,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又闭上,露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
原来这家伙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想好要将这里送给顷洛了,原来他只是这里的建筑工和苦力。
想来是有点悲伤的,但……
他不讨厌顷洛,她当这里的主人,未尝不可。
“黑……小毛球,我给你换个高大上狂拽酷的名字,如何?”
小毛球星星眼,睁大双眼,一脸期待地看着顷洛,似是意识到什么,征询意见般地看向玄苍,但见后者点头,冷言道:“现在她是你的主人,你不用再征询我的意见。”
小毛球内心大喜,面上却不表现分毫。
初生灵智,小毛球不知人类为何物,只以为所有人都和玄苍一样,是个表情表达障碍者。
可在见到活灵活现的和尚之后,他困惑了:难道这个世界上,人类还有第二个表情的?
随着灵智渐渐成熟,以及从外界了解得来的知识,他这才明白玄苍是一个“多么讨人厌的角色。”
而和尚又是一个多么不靠谱的主。
遇到这么两个极端的主人,兽生艰难多灾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
谁知,有一天,玄苍告诉他:“我不是你的主人,你要弄清楚一点,你的主人另有其人。至于是谁,将来我会带她来找你的。”
小毛球大喜,激动到连续一个月都没有睡觉。
幻想着未来主人的样貌,美好个性,以及星光璀璨的未来。这一等待,便是数十年。直到接近百年后,玄苍和和尚都不曾来过这里。
真是一件让人异常气愤的事情呢!
好在,上苍是有眼睛的,他的等待终于换来了回报。
这一天,他命定的主人来了!来了!了!
听闻玄苍的话,小毛球屁颠屁颠地跳到顷洛身前,眨巴着那双漆黑晶亮的大眼睛,“”主人,你要给我取个什么名字?”
高大上狂拽酷的名字,不是“天雷”就是“地虎”那般调调的名字不可。
然……
“黑炭!”顷洛毫无压力地说出这个词。她觉得没有一个词比这个更适合这小毛球了。
小毛球:……
说好的高大上狂拽酷的名字呢?这听上去为何这般……接地气?
“主人,这名字挺有……个性的,要不你再仔细想一想,像一个和雷什么的虎什么的名字?”
顷洛:“黑炭这个名字比其他的都好。”
她对黑炭这个名字情深难改,怎么能说改就改呢?改了之后,后世再遇黑炭的时候,怎么起名字?
黑炭不服,张嘴欲要争辩,突感背后一刀凉飕飕仿若冰渣子一般的眼神,猛地转头,果见玄苍那不善的神情。
玄苍大人,说好的不再征求你的意见呢?你这般又是何意?
难道不是在变相地威胁我,强制我接受?
我就是不接受,你奈我何?
然……
“主人啊,你这名字起的太有艺术感了。你看我,我都被你那丰富的内涵感应到,快要痛苦流涕了。”
流着一大串晶莹泪珠,口不对心地说了一大串供奉迎合的话,黑炭当真被自己这种能屈能伸的态度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早知兽生如此多艰,为何要生出灵智?上苍为何让我这般聪明,为何要让我体会一把被人威胁的感觉?
不公平啊,不公平!
“黑炭啊,好好干,以后你也是有主人的兽了。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小叔叔说,她是妇女之友的朋友。”
突然被拉过来的小叔叔,看了看一脸奸诈笑容的顷洛,又看了一眼弱小呆萌的小黑求,嘴角抽了抽。
“你好,以后不用跟我客气,你就跟洛儿一起叫我小叔叔吧。你若是想要看什么书籍,我有很多,都给你!”
说罢,小叔叔拿出储物戒指,“哐当哐当”一箩筐地倒出来,很快那些书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顷洛撇撇嘴,以为黑炭一定会拒绝。
这么低劣的哄兽手段,她从来不用。
然而……
“谢谢小叔叔!”黑炭恭敬地想着小叔叔鞠了一个躬,这还是他一次偶然去到一个人类葬礼上时,学到的礼仪。
“我很喜欢书,小叔叔,你若是还有其他的什么很有意思的书,都可以给我。”
听到这话,小叔叔整个人兴奋起来。
难得啊……多少年了,究竟多少年了,他一直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书友。
洛儿?
算了吧,这丫头一看到书就想睡觉,找她,纯粹是给自己找打击。是以,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孤身一人奋战在书海。
如今遇到了志同道合之球,一时兴起,蹲下身来,也不顾身上的伤还未得到妥善解决,开始和书球小黑谈开始探讨起来。
顷洛:……
见自己就是个外人,顷洛果断选择离开,将这一方空间让出来。
“小苍苍,你是怎么发现黑炭的?”
“秘境之中。”他思考了一瞬,继续解释道:“那时候他的灵智好像被刻意封印住,看上去好像只是一个简单的弱小魔兽。但是……”
他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是他那时,却是守护着天书的。只不过……”
担忧浓浓,好奇不解神色浮于脸上。
“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天书,守在天书旁边,只是因为处于自己的本能行为。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不过是一只简单的小魔兽而已。接受天书传承之后,我才知道他的真身是……”
顷洛竖起耳朵,神色定定地看向顷洛,“你知道我为何让他叫你主人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为了我?”想讨我欢心?她想说,却羞涩地隐藏了后半句。
“他本就应该跟在天道之眼身边,换句话说,我甚至认为这小不点儿是天道抽离分身的时候,所留下的废材……”
顷洛:……
这里,她知道分身是天诚。后者现在应该还生活在秘境之中,那块独属于他的天地,没有特别原因不能离开。可……
黑炭是天道不要的废材?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够完好的遇到黑炭就好。
“洛儿……”与人前的冷漠不同,私下的玄苍带着一丝丝柔情,连带着看顷洛的延伸,都饱含宠溺之色。
“这里是我小时候就想送给你的礼物了……”
那时候,他念念不忘小女娃,除了定时定点去看那扇紧闭的门之外,他还找到了这处仙境。
那时,单纯的他总觉得这里和小女娃很配,便什么都不顾地管理好这里,将这里维持住最初的美好样貌。
至于黑炭,也是他后来投放进来的。
顷洛惊讶,双手捂嘴,做出一副吃惊模样,“你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吧?
玄苍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早熟,尴尬地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总是想起你,应该是不喜欢你的。之所以想将这里送给你,应该是一时兴起,所以……”
玄苍当真不会解释,越说越离谱,最后竟是不知该怎么继续解释下去。
“谢谢你!”顷洛双手环住男人精瘦的腰肌,轻轻道:“谢谢你一直记得我。”
她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她在付出,一直都是她一个人。不曾想,玄苍也在背地里,她看不到的地方暗暗付出,那般无声无息。
“对了,和尚呢……”顷洛突然反应过来。
“这里有他自己的房间。”这意思很明显。
小小茅草屋被分成两个房间,一个是玄苍住的,一个是和尚住的。
两间房一模一样,非常简单,简单到一无所有。
和尚闭着眼,安然享受着红娘给他处理伤口,心凸凸地跳个不停。
成年后,这是他第一次与红娘距离如此之近。
小时候,他和红娘都是小孩,什么都不懂。
偶尔给对方敷个药,接触什么的自然有之。
在得知还是小女孩的红娘心思之后,他便有意无意间刻意回避对方的触碰,总觉得对方这是趁机吃他豆腐,被占了大便宜。
现在,他非但不觉得如此,反而觉得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少女异常认真地清理着和和尚后背之上狰狞的伤口,心口酸涩不止。
他的背已然称不上是完整的后背,全部溃烂,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那发黑的血之上冒着淡淡黑气,看上去尤其瘆人。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还不是玄家那老祖宗干的好事,一看到我,毫无理由,上前就攻击我。”
“那为何我们到达之时,没有看到那什么老祖宗?”
听到少女这问话,和尚也觉好奇。
玄家老祖宗好似在征对杀他的事情之上,志在必得。
可在顷洛等人进来的前一瞬,他放弃攻击,突而抽身,转而便消失了踪迹,这是他不能理解的。
“也许他正好遇到什么急事吧……”说的如此不确定,连他自己都觉假的很。
“以后我们要注意点。”红娘倒不是一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看和尚呆愣的反应,便明白对方的苦恼。
再看和尚那浑身惨不忍睹的伤口,红娘很不争气地抽噎起来。
为了不让和尚发现她的不对劲儿之处,她努力放低声音。可即便如此,还是被心细的和尚发现。
和尚本就是一个多愁善感,心细之人。碍于男人的身份,自是一直压抑着最真实的自己。
感受到身后少女的不对劲之处,他低头,苦涩解释,“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有悲伤的机会。”
少女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静谧的房间之内,各怀心思的两人,沉默了许久。彻底处理好和尚身上的山沟,红娘这才万分不舍地起身。
“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若时光能一直停留在两人静默的时候,那该多好?
如果,她能光明正大地一直陪着他,那该多好?
如果,他能从内心深处接受她,那该多好?
转身,离开,之后便从朋友开始做起。这听上去很不错,可谁知道她内心的苦。
百年时光,她所追求的从不是朋友这么简单的关系。
她清楚地知道:她想要的更多。
这个房间不大,只有二十几平的面积,不出数十步便能走到房门处。她颤抖着手,缓缓上抬,触碰到门,准备推开,离开。
另一手却被一张温暖大手紧紧握住,她吃惊回眸,但见和尚红彤彤的脸。
这样一副羞涩模样却硬要做出镇定,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内的表情。
“你就是这么表现的?因为我开始愿意接近你,思考还俗,准备接受你,所以,你反而不愿意接近我了?”
“轰隆”一声,红娘只觉自己好似被天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和尚说什么了?
他愿意还俗,愿意接受她了?他没有拒绝她?
幸福来的太快,她本以为还要坚持一阵,还要追上一阵,甚至准备换一种追求方式,却不曾想对方竟已经接受了她。
她……激动地跳起身来,紧紧抱住和尚的脖颈,深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些应景的话,却发现词穷。
他变了,他愿意尝试人世间的情情爱爱。
她好像也变了,她反而不如一直以来的她,大胆果敢,勇于献上自己的爱。
但谁能说,这不是另一种美好的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