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讶异沈笑非完全没有取笑自己之意,并还如此重视这个问题,白元捷再不隐瞒的将一切娓娓道来。毕竟这半年来,他已为此事耗尽心力,能够有个具有相同目标的人一起商量,或许能快些找到解救万莳雨的最好办法。
由白元捷略略低哑的话语声中,沈笑非总算知晓,这个自称“盘古”秘密结社所谓的验证,便是对白元捷精准预告了一次人们心目中几乎无法人为操控的重要金融事件,更翻转了一个白元捷努力多时、牵涉极广,但因多家敌对企业的联合阻杀,而不得不考虑咬牙放弃的投资案,然后在导对方最高层秘密见面之时,再度由那人口中听到“盘古”二字。
当发现白元捷的心有所动摇后,盘古便开始游说他加入,而不知由哪里得知“janus”存在的盘古,完全不避讳的直接对他讲明,只要“janus”能秘密生产,在商界名流、政经界人物都势不可免的会接受医美,医疗等行为的今天,只要巧妙地将“janus”植入这些重要人士体内,未来他们能操控的事,将比他所见证到的金融事件更为惊人且痛快。
对当时因刚过世的父亲喜爱胡乱四处砸钱,以至白家百年基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却必须咬牙扛下的白元捷而言,这当然是个挽回颓势的机会,但道德感强烈的他始终无法认同盘古的理念,直至他看到了过世父亲的日记——
那一刻,他才知晓他自小一直放在心中的万莳雨竟是父亲的亲生骨肉、自己无血缘关系的妹妹,而他父亲,从没有爱过他的母亲,之所以娶她,竟只为了找个现成的继承人!
不值,真的不值,为母亲不值,也为他自己不值。
就在白元捷最愤怒之时,盘古告诉他,他们看上的会员候选者有两名,而他们,只要最优秀的。
为了让盘古明了“janus”的神通广大,让自己成为正式会员,他咬牙同意了他们一石二鸟的计划——
将“janus”植在万莳雨身上,然后利用万莳雨的逃婚,所有镁光灯都齐聚在白家与薛豪身上后,白家以受害者的身分趁势退居幕后成为操控者,而长期占据着盘古所想要的位子,看似德高望重却贪婪好色、自恃权贵而让许多人恨得牙痒痒的薛豪,则在盘古一连串的策画下彻底身败名裂。
只可惜,因为沈笑非的介入,这个计划最后功亏一篑,更让盘古认为“janus”的能力根本是夸大,不足为用而直接撤退,全盘皆败的白元捷则在几个月后,发现他的童年好友Fernando悄然消失,然后跃上了另一个舞台……
在万莳雨人间蒸发后,恍然由鬼迷心窍中惊醒的白元捷,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但为时已晚。
他在悔恨中夜以继日的努力着,靠自己的力量将白氏企业由谷底攀上高峰,再现辉煌,然后在四处寻找万莳雨的下落却屡屡落空、几乎绝望之际,接到了由沈笑非打来的电话。
白元捷的处理方式,便是千方百计的让人传话给盘古,因为除了“janus”,万莳雨身上没有任何值得被人绑架、搜索的秘密,而除了盘古,他不知道还有谁会知晓她身上藏有“janus”!
但当消息回来时,盘古却说,不花脑力的小贼小盗不是他们的作风,停留在过去的计划不思长进更不是他们的风格,但此事毕竟是因他们而起,而他们也知道始作诵者是谁,所以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将答案交给他,www.youxs.org,并且这样失格的成员,他们不需要。
“别怪夫人,要怪只能怪Fernando太懂利用人心的弱点,更擅长用他惊人的语言煽动力来蒙骗人。”
坐在白元捷的病床旁,万莳雨将手中削完的苹果递给他时轻轻说着,然后顺手关掉正播放着名嘴们讨论Fernando是否委托嘴儿假装失忆的电视节目。
“我没怪她,因为我没有资格怪任何人。”
凝视着万莳雨恍若无事,但其实愈来愈消瘦与憔悴的小脸,白元捷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因为沈笑非依然下落不明,纵使他用尽了各种方式,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至今,白元捷依然怀疑前段日子所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南柯一梦,因为整个过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他犹然记得,那日在雨夜里,他疯狂开着车,不知撞倒多少路树终于冲至主道上,回转车头飞速下山时,一个穿着小飞侠雨衣的男人,竟一路以惊人的速度跟着他们的车,然后在他不断试图冲撞这个诡异之极的人时,黄色小飞侠却边闪边指着自己向车内的万莳雨喊着“幻日”、“幻日”,而后,他身旁的万莳雨毫不犹豫的伸过脚踩住了刹车。
“真的很抱歉。”
白元捷也记得,那时黄色小飞侠在万莳雨按下窗户后,连声向她道着歉,“我们大哥大已带人去清理门户了,但还是晚了些,所以让我一定得来跟小万妹妹说一声抱歉。”
“他……会不会有事?”那时,万莳雨边流泪边问着,“月儿弯弯……”
“这……”
正当黄色小飞侠边审视着白元捷的腿伤,脸上露出为难神色时,他的身后突然又窜过了几个同样穿着小飞侠雨衣的男人,只这回,是紫色小飞侠,然后人都看不到了还远远的叫嚷着——
“幻日的,看完伤后就立刻滚离我们的小万妹妹远一点,一群慢半拍的假文青窝囊废!”
“道不同不相为谋。”黄色小飞侠冷哼了一声,在白元捷的脚上涂上一种古怪味的泥浆,飘然远去时又补上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
失血过多,再加上完全听不懂他们对话的白元捷只觉得当时一阵恍惚,然后在恍惚中,见到一个由雾中走出的紫色小飞侠向他走来,并直视着他的双眸缓缓摘下眼镜。
“月湖当影大哥,你可不可以……”
听着身旁万莳雨有些紧张及忐忑的嗓音,望着那双令人莫名失神的诡异双眸,想起自己当初五名手下的异口同声证词,尽管脑子真的不太管用,但白元捷还是明白了,明白万莳雨正在请求那人可否不要更动或阻断他的记忆,所以他喃喃的对那人说——
“这样的天候,在山上遇到魔神仔是常有的事……”
白元捷明白,百分之两百是万莳雨的求情奏了效,那名紫色小飞侠才会一听到他的话便立刻带回了眼镜,只是他在转身离去时,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记住,是有专业证照的专业魔神仔。”
确实像个梦,还是个说给谁听都没有人会相信的梦,所以白元捷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更连一句话都没问过万莳雨,因为他明白,这些怪人与沈笑非一样,一定都是当初帮助过她的人。
根本不必问为何万莳雨选择的是沈笑非而不是自己,因为连他都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低调、宽厚,而且胸怀四海,虽然偶尔傻气,偶尔木讷。
但在完全找不到半点消息,连沈笑非自己都没有请人代为传话的今天,望着万莳雨依然抱持着希望傻傻等待,白元捷心疼之余,也实在对沈笑非的存殁感到忧心。
因为依照沈笑非对万莳雨的宠溺与保护,若不是万不得已,也绝不会舍得让她这样忐忑又仓皇的寻找着他……
“你确定你对他的所有关心与眷恋真的不是因为感激?”
所以,白元捷不得不强迫自己冷绝的再度这么问着万莳雨,因为虽有些残忍,但万一沈笑非真的遭到不测,已自知再无希望而将心态彻底转换为兄长的他,难道就要看着自己惟一的妹妹这么毫无止境的等待下去吗?
“我一直觉得很有趣,你们总是不厌其烦的想替我决定,我的心情应该是什么。”听到这话后,万莳雨淡淡笑着,“明明最了解我情之所向的就是我自己的心,但你们总以为我的感觉是错误的,而你们的感觉才是正确的。”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听着万莳雨口中的“你们”,白元捷缓缓的闭上了眼,因为他终于明了,当初因妒意而对沈笑非说出“不配”那些话的他,不仅伤了万莳雨,也伤了沈笑非。
而知道沈笑非用着同样的理由质疑、甚至拒绝万莳雨的感情,他真是又悔又恨、感慨万千。因为同样身为男人,他知道沈笑非绝不可能不爱万莳雨的,绝不可能!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万莳雨又笑了,尽管眼眸那样酸涩,“我就是爱他,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与白元捷聊了一会儿天,当一通公事电话进来时,万莳雨站起身对他点了点头告辞,便离开了医院大楼,缓缓走至春意盎然的午后阳光下,静静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让阳光将她的全身晒得暖烘烘。
真的快忍不住了,她,可以哭吗……
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更不断告诉自己,没问题的,“隐月”跟“幻日”都出现了,他一定没问题的!
但一个月来,不仅沈笑非没有消息,连隐月都仿佛真的鬼隐般,再无任何声息,更无人与她接触,就算她上了那个他们日日夜夜都沉迷着的网路游戏,走遍了所有地图与场景,也再看不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真的不在了吗?所以……再不想让她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了吗……
由口袋中取出那夜沈笑非不知何时遗落在她衣袋中的手机,万莳雨紧紧抱住他唯一留给她的物品,隐忍已久的热泪,再忍不住涌出了眼眶。
她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但能否至少让她代替他最后一次照顾一号月台上的动物,让她在最靠近他的地方静静思念他一回,只要一次,只要一回,可不可以……
当万莳雨低着头哭得全身都颤抖时,她的手不小心误触了手机键,而怪的是,明明这个手机早已没电,却响起了一阵电话拨出声,并且不仅拨了出去,还立刻有人接听,然后在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时,对方还古怪的一直保持沉默,不挂断也不吭声。
难道……这是他与“隐月”联络时专用的?!
回想起以往沈笑非接听这个手机的电话时,总是刻意走到远处,并且经常只是光听不说的画面,万莳雨的心猛地一撞。
“你好,我……我是万莳雨,沈笑非的妻子。”
发现这极有可能是自己唯一能接触隐月车站的机会,万莳雨在加速的心跳声中,擅抖着嗓音对着手机沉默的另一端急急说着,“如、如果你们再不派人来接我,我……我马上就叫狗仔过来,将你们隐瞒已久的秘密公诸于世,我说到做到,现在,立刻!”
电话那头,在万莳雨说完话后,继续沉默着,但五秒过后,却连珠炮似的开骂了起来——
“你……你打错电话了啦,没大没小、没神没经、傻里傻气,哪天被人卖了都还只会傻笑的天字第一号单纯笨丫头!”
“咔擦”一声后,那个字正腔圆的甜美女声一把便把电话挂了,但万莳雨的心却跳得更疯狂了。
她没有打错,那里一定是隐月!
否则那人不会电话接了半天都不挂电话,然后在听到她说的话后,又急急把电话挂了!
或许他们真不知道沈笑非的下落,但他们一定也是在等他打电话回去,他们也没有放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