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188年),正月,天子刘宏幸德阳殿,大朝受贺,百官受锡宴飨,大作乐。
刘宏在御座坐倒,看着殿上、阶下的群臣,感慨国朝之盛,心中大悦,不由打趣起了正端着饭食准备奉上的曹嵩:“大司农,卿何瘦也?”
曹嵩心说你见着我就得问一遍这事儿,没个十遍也得有个八遍了吧。
那日他找上阴修,次日人阴修就被逮捕了,被劫一事也就交给了阳翟令了——当然曹嵩也不抱啥希望了,就跟着押送槛车的骑士们一道回了雒阳。
到了雒阳,他第一时间写了一道奏疏,找上天子刘宏,弹劾杨彪纵容族人不法。
刘宏接过弹状,第一句问的便是‘卿何瘦也?’——朕不是记得曹卿你长得不是挺富态的嘛,怎么回乡一趟还瘦了一大圈?
曹嵩于是哭诉着将自己被劫一事将于刘宏听。刘宏一听,九卿还能被劫的?立马召来了杨彪,两人在天子面前对质。曹嵩就控诉说杨彪纵容族人杨修不法,入山为寇,劫掠朝廷二千石,当坐罪。
杨彪一听也傻眼,说曹大司农你不能张口说瞎话啊,我家是有一个叫杨修的,但他喵的今年才十二岁呢。杨彪刚服完丧被征召到雒阳,莫名其妙接个弹状也挺气,于是当堂弹劾曹嵩擅离职守。
反倒给刘宏听的乐哈哈。
今儿刘宏又问曹嵩为什么瘦了,给曹嵩整了一肚子气,还只能陪笑——是钱也没了,还要被天子、同僚嘲笑,苦也,气也。
估计是调侃久了也没啥乐趣了,刘宏就弃了曹嵩,转而看向下首的群臣及诸侯,不禁‘咦’了一声:“如何不见中山国王耶?”
司空丁宫就搁一旁提醒说,陛下,中山国前岁有贼纯、举作乱,国王刘稚被卫士保着跑路啦,自顾不暇呢还。
刘宏笑嘻嘻道:“可除国矣。”
丁宫正要说人国王刘稚又没啥错,人也还没死呢,这国除得是否太没道理了,就听刘宏又说:“适才席间戏言耳,卿莫放在心上。”
少倾,刘宏看向何进,说及此事:“舅啊,中山有贼起,使国王遁逃,乃有半年余,而舅不能平,莫非让朕平乎?那舅这将军,不若让朕来当。”
何进听罢,面有愧色,连忙称:“陛下无上至尊,岂能轻贱之?臣进即日便使府中掾史往各处募兵。”
“善。”刘宏满意点头,又道:“皇后时常念及舅,舅若得闲,可望宫中探望。”
“唯唯。”
酒过三巡,刘宏也有些晕乎,于是从座中起身,群臣在此也不敢坐着,陪着站了起来,就要聆听圣言。
“朕前些日子得一匣真珠,闻是南海有龙吐珠,为渔人所得,乃献于朕。”
群臣一听,哦,明白啦,陛下这是要吹恩比了。
“诸卿,有龙现世,主何兆也?”群臣也只能捏着鼻子,说主吉祥之兆,那是因为陛下您的高妙德行引来祥瑞。
刘宏闻言喜悦异常,于是大赦天下。
当然,那些犯大罪者诸如造逆等,还有刚被下诏狱的阴修除外。
及宴会散去,天色尚早,何进便先去了宫中探望了他那当皇后的妹妹。而后才回至大将军府,就听府中小吏传报,说是虎贲中郎将袁绍来了找您商量事情。何进心说正好,他正要差人去找袁绍呐,倒也不用特意去请了。
于是转而去了袁绍暂歇的偏厅去了,两人相见,袁绍从座中起身,向着何进行了一礼,举止端庄风姿优雅,极富贵公子的仪态。
袁绍这人呢,生于四世三公的袁氏,长得非常漂亮,又有才干,何进因此非常倚重袁绍,以为心腹。
“本初无需多礼。”何进摆了摆手,然后拉着袁绍坐于席间,两人说起了今天在大朝上发生的事儿,“天子让某平定贼张纯、张举之乱,本初有何教某也?”
袁绍当即笑了一声,顺其自然说道——我昨天刚得到消息,说是张纯、张举二人带着叛军现在流窜到了幽州境内,和乌桓大人丘力居沆瀣一气,劫掠郡县,大将军您招募完军士之后呢:“绍已作书往幽州使君刘虞处,请其安政抚民,大将军则可遣一将率军往幽州,佐刘虞从而击之。”
“刘伯安在北地素有威望,乌桓乃不敢擅动矣。”何进抚掌说这个好,又赞了一声袁绍道,“某有本初,何其幸也!”
后又提及阴修事,何进摇头表示自己特意去后宫问了下皇后,那儿也递不上话,没办法——天子大赦天下,除了那些大逆不道者,其他皆被赦免,剩下的就是那位阴修啦,可想而知天子是不打算轻易放了这位的。
于是,二人分别,袁绍回于家中,悄然往见何颙。
密室中,两人对坐,袁绍便说了:“伯求公,恰好今日大朝,天子问及中山故事,绍便借机告知了大将军。然……此事当真可行否?”
何颙摇头叹息道:“本初啊,老夫尝多次谓你,行事毋要瞻前顾后,如此,何以成事耶?”
“谨受教。”袁绍垂首,面露赧然之色。
他为袁氏子,又有重名于天下,平素哪有人敢当着面指责他的不是,偏偏这一位,他不但不会心生怨怼,而且还要做出心虚受教的姿态。
“此事若成,本初可成霍子孟之功,倘若不成,亦能为李元礼、陈仲举之亚匹。”
中山国署,门口小吏入室通传道:“府君,外边有个士人求见府君,自云是王使君所遣。”
“我这便去。”
钟书心中道了一声——啊呀,王芬王使君,你也是个顶顶的好人呐,这人派来的就正是时候!
话说,那日钟书来了中山国,当即要黄贤办去四件事。
这几日便有了些成效,国中街道就比来时多了几分人气,署中吏员也多了几位,但用起来还是捉襟见肘,既得处理之前故事,又得想着安排此后之事,颇为‘瞻前顾后’。
此时王使君派人来协助就有雪中送炭的意味啦。
出署门,便见一头戴进贤冠,身披毛裘的中年士人。钟书迎了上去:“我中山相钟书也,草字文卿,不知台甫如何称呼?”
“初会府君,不想竟是青年才俊,”那中年文士拱手一礼,笑道,“我汝南平舆人,陈逸字隐公,故太傅讳蕃正是先考。”
先考故太傅讳蕃……
不就是那位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陈蕃陈仲举嘛!其有重名于天下,时与窦武、刘淑并称‘三君’,惜乎谋事不密,以至于事泄身死。
钟书一寻思,这个是位大人物……的后代,便是有他老爹五成水平,治理中山国也根本不成问题呐。
于是延请陈逸至署中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