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听了钟书一席话语,也愈发觉得可行。
不禁就问了,说是府君既然有了想法,可有考虑出什么章程么?
“有,”钟书颔首道,“先前我于城中置办了工坊,公达可知?”
荀攸点点头,又复赞了一声:“左子邑造的好纸已然用到了署中,虽不利于删削,却胜在轻便易于书写。”
“我当时置办了两处,其一交由子邑用于造纸、印刷等事,其二便是专事农事。”钟书顿了顿继续说道,“先贤教民以粪种,以增收田产。我设农坊本意为改良粪种,今可先试行合作供销。”
当时钟书有改善肥料的想法时,其实有些想岔了——这个时代的粪种,并不是用粪便为肥,而是以动物的骨骼煮汤作汁以为肥料。
但是动物骨汤这玩意儿造价太高,故而钟书设办了工坊,想着改良一下粪种,降低成本的同时,看看能不能再起到增收产量的效果。
荀攸也觉得可行,当即又提了一点:“府君可另设农曹,主事曹掾职同前汉郡国农都尉,主种田、殖谷之事。”
钟书曰:“善。”
这事儿说给荀攸之后,第二天荀攸就给了答复。
回到署中之后,荀攸问过了署中的本地士人,说是府君新设了一曹,想要征辟个擅长农事的士人,然后安国的刘惠就给推荐了一个人来,确切的来说是推荐了一个姓氏,安平崔氏。
安国位于中山国东南边境,南边就接邻着安平国的安平县,安平县有个崔氏颇为出名,嗯……就是出了铜臭太尉崔烈的那个崔氏。
不过刘惠推荐的不是崔烈那一支,而是崔寔那一支。
荀攸一听也心领神会了,崔寔亦是北州名士,曾官至二千石太守,今虽亡故已久,但留下了一本农书《四民月令》呐——可以说……冀州盛兴坞堡之风气,崔寔功不可没。
于是荀攸又走后门去钟书家宅拜谒,说如此,钟书也没含糊,当即就作了一封书信交给荀攸,让他负责征辟崔寔的后人。
不光钟书新置办机构,刘宏最近也听了蹇硕的建议,打算在西园设置八部校尉。
雒阳南宫。
刘宏问身旁近侍道:“蹇卿言在西园设八部校尉,朕觉此事可行,然征辟选署,蹇卿其有意乎?”
蹇硕即答:“臣硕愚陋,肉眼不识良将,还请陛下圣察决之。”
“嗯。”刘宏点了点头,要说蹇硕,最令刘宏满意的是其人不怎么结党营私,有武略、更兼忠诚。
这次没有推荐人选出来,更让刘宏满意。
于是刘宏就召大将军何进过来,嘱咐他甄选出人选——那天何进心中不开心后,就到宫中求见那位做皇后的妹妹,言辞之中就颇有抱怨。
然后皇后何氏就搁刘宏旁边吹枕头风,说大将军再怎么愚笨那也是妾身的哥哥、陛下的大舅子,外戚那是皇权的延伸啊,陛下完全可以信赖亲近大将军。
刘宏寻思也是这么个理,真要让朝堂、公府的那些士人来选,指不定就给选出些个通五经的博士来做校尉啦。
何进一听刘宏把选署之事交给他也挺开心的,回去之后和袁绍等人一合计,第二天就递上去一个名单。
“袁绍、孟益、鲍鸿、夏牟、淳于琼、赵融、冯芳、曹操。”刘宏把名单念了一遍,不禁乐了——曹操!
大舅哥你这是对朕的心腹之人有怨念啊,整个雒阳,谁人不知曹操曾杖毙了蹇硕的叔父?
但说起来曹操当时讨伐黄巾时已经展现出了武才,征为校尉也算是合适。刘宏虽然腹诽,但也没有把这个人选驳回了。
反倒是孟益……刘宏摇头:“此人言过其实,弗如……钟万里远甚。”他本来想说‘弗如朕远甚’,但想想他身为皇帝和臣子有什么好比较的?就把钟书给抬了出来。
“咦……”何进被说的也挺尴尬的,又转换话题道,“陛下欲征钟中山为校尉么?”
“未也。”
刘宏对这位大舅哥简直无话可说了,人钟书为国相,秩二千石,校尉秩比二千石,人钟书有功无过怎么秩禄就不升反降了呢?
当即刘宏就想了个妙着,你何进不是恶心蹇硕吗?朕就给蹇硕加进去。然后把孟益的名字划掉,写了个蹇硕上去。
完事后刘宏嘱咐道:“舅可征发四方之兵诣京。”
何进唯唯而退。
没多大时候,尚书台送来了奏章。
刘宏虽然觉得事务繁杂,但是为了中兴大汉,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啦。但翻开第一道奏表,就令他喜上眉梢。
无他,这道奏表正是由刘宏的肱股之臣钟书遣人送来的战报。
「臣书言:臣受国恩,迁为守相,又蒙诏令,除臣骑都尉,臣夙夜喟畏,恐伤陛下识人之明……」
谦虚,太谦虚了!
不过这回不是自罪表啦,后面就是记录这钟书此战的收获,云‘斩首二万余级、诛贼帅二人、匪首数十、解救受掳民众六万余’……其他还有‘蒲吾长协助讨贼有功、军中司马献谋、校尉擒斩贼帅,具有功劳’。
刘宏看到这个不禁心生愧疚——适才他还在拿孟益和钟书对比呢。
这么一看,俩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
孟益身率五万精锐士卒,还能败了一阵,再看钟书人家打的多漂亮。
“蹇卿举荐有功——”刘宏把奏表递给蹇硕看,而后说道,“不知蹇卿以为,朕当如何封赏钟万里?”
蹇硕看过之后,心中亦是与有荣焉,毕竟是他推荐的嘛,于是毕恭毕敬道:“进爵可也。”
刘宏沉吟……确实也是。
“可也。”刘宏允可,又道,“其余诸人并作赏赐,迁蒲吾长为卢奴令,蹇卿可传朕意,往尚书台一行,命彼拟诏,并开西园府库。”
先前刘宏征冀州刺史王芬诣京,那么冀州虚位,他倒是想过拜钟书为冀州牧的,但是呢钟书年岁摆在那里呢——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年纪轻轻就坐镇一方,操持大权,这也不一定是爱护人家啊。
而那位冀州刺史,此时正躲在家宅中,心中满是畏惧。
身边智谋过人的许攸无疑像是救命稻草一般,王芬不禁抓着许攸的袖子,神情急切:“子远,我当如何啊?我当如何啊?”
许攸一看王芬的表情,心中咯噔一声:“使君何以至此耶?”
“天子征我诣京!”
“啊?”许攸愣了下,“莫非是让使君入京述职?”
“恐怕非是如此,”王芬惊惧道,“本初书中谓我,言天子已了巡回故宅的行程,想来是已然有所察觉,故而征我。”
“哎……事休矣!”
……
当钟书听说王芬自杀之事后也不免感叹,当时觉得多么仁厚慷慨的一位老党人,只可惜见事不明,以至于身死魂殒。
想起王芬往日来的慷慨资助,钟书心中不免惭愧。
奔丧是去不成了,此事太过敏感,不过他已经派人秘密往王芬老家去了。
“汝妻子,我养之,汝勿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