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天意从来高难问

据说有一次李鸿章带了三个人去见曾国藩安排司职,在堂前候见,曾为予传见,反召李鸿章入晤。曾国藩对李鸿章说:“你带来的人,我刚才都已见过。左边一个俯首静默,始终不敢仰视,是个谨厚的人,可掌握军需之职;中间一个曾和我照个正面,直视不苟,但在我没有看他的时候,便目光扶移不定,此乃阳奉阴违之徒不可录用;右边一个始终怒目以视,挺立不懈,这是刚毅有为的人,将来功业恐不在你我之下,宜加重任。”其后三人所表现,果如其言;怒目而视的,据说便是后来淮军名将刘铭传。

这故事是说明相学在日常生活(用人)所发挥的效用,简单来说,相学是把积累的经验以统计的方法正出来的相人之术。没一个人(尤其是中国人),都或多或少都懂得一些普通的相术,诸如看人的气色好不好测其近运,看鼻子的大小来断定其人有无财运,只是一般热人所看的,也许会把患血压高症的特征看成红光满面,而鼻子虽大如不能与脸上五岳配合也未必内容能够致富,所以相学虽然普遍流行,但见地未必精深。时局愈混乱,竞争愈强大,世情愈趋浮华,人们侥幸之心愈浓,就回更相信命运这一套说法。

其实,命运可信不可信。如果信命,命由天定,人为不能变更,只好由之;若不信命,更不必理会命运,自己尽人事便是。这是一般较理性的看法。不过,相学里有“相由心生,心由相转”,性格行为可以改变形貌、改造命运,这是一种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说法。一个人努力一些,谨慎一些,多行善,多恕人,在手相面相,的确会有改变,就算是命运,也有常与变,未必是定数。一个人多笑笑,自然较易予人好感,是所谓“开运”,至于“行善必有善报”,虽然不是必然的定律,但确是应然的存在。至少自度“有好报”的心理总比“遭恶果”的潜意识来得快乐、自在、健康。

《布衣神相》的故事,当然是借题发挥,但用意不在倡导迷信,李布衣的故事还是以人性的刻画为主,它所呈露的命运是人在生命着急流里的挣扎浮沉起落得失,并没有太多的宿命观。这个系列的故事还是以武侠作为它的形式,凑巧的是从武侠和相理都可以找到中国古典的芬芳、文化的色彩,以及中国人的独特精神、智慧与幻想,相同的是这两项“传统”降至现代,不但未被湮没,反而推陈出新,愈受注意。

这套书比较困难处理的是一些相学上的独特名词,譬如中国掌相学里的天纹、人纹、地纹,在西方相学里却称做感情线、理智线(或头脑线、生命线,但一般人都知道感情、理智、生命三线,而不知天、地、人纹何指。有一些纹理,连西方相学也一样不够通俗,如中国相学里的玉柱纹,便是西方相理里的命运线,但都不如俗称事业线来得众所周知。这些还是比较主要的、大多为人所知的线纹,+至于其它的纹线符号,更是不胜数,都各有名称,写小说不能只把艰深难解的名词填上,也不能画图表达,颇费周章。为求简单易明,有时候只好用上一些较流行通俗的辞句,或加括号作为注明,以便指陈。只是一些在中国掌相里深具独特文化色彩的名词,如坤、离、兑、乾、艮、震、坎诸宫,便不能用西方的太阳、土星、木星、水星、金星、月丘等来替代,否则就不伦不类了。这种情形,在更进一步的相理如推命术等,将更加复杂,当然,我会尽可能简单的写。

我谨以此书献给父亲,在相学方面,他曾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研究,帮忙过不少人,他才是这套书最理想的作者。可惜他最近眼睛不大好,我又不能时常在旁侍奉他老人家,便越发使我要完成这套书。

稿于一九八二年六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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