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宋艳霞说完前因后果，陆湛阳一时没有说话，脸色却愈发阴沉如墨。
“地铁站猥亵事件”还是小慧最先和他讲的。这两天各种报道更是铺天盖地。小慧昨天还在他面前哀叹自己流年不利，这案子竟然分到了她手上。
当时他还纳闷地问为什么这事儿明明发生在南岭区，原告却要在西城区法院起诉。
小慧耐着性子给他好一通解释什么“侵权行为地和被告住所地的人民法院都有管辖权”。
以他的眼光看来，那个起诉的男人纯属有病，但他没想到宋红霞竟然和这个“病人”还有关系。
“其实我和这个冯铨也是不久前通过别人介绍才认识的，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关键他算是个拆二代，手上光公建就有三四个。我不是最近正想租个公建开洗浴会所吗？本想着出点儿力帮他忙活一下官司的事儿，他一高兴说不定就把租金给我算便宜点儿。
“可你知不知道，刚刚冯铨竟然直接跟我说，如果我帮他打赢了这场官司，租金什么的好商量，甚至第一年就可以直接给我免半年的租金。半年的租金呀！这不是白白把红彤彤的钞票送进你腰包里来吗？！小阳……”
宋艳霞看她说了半天，陆湛阳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禁着急起来。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我这所有的钱……”
“够了！”陆湛阳断喝一声，陡然打断了宋艳霞后面急切的表白。“你的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再说一遍！既然二十多年前你能狠下心扔下我爸和我，那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你就应该做好形同陌路的准备！”他说完转身要走。
“小阳！”宋艳霞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我们毕竟是母子呀，血浓于水。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想想，那时候我过年回来偷偷去看你，你还抱着我说不想让我走。
“还有，还有，我送你的那辆自行车，你当时喜欢的跟什么似的。你说你以后长大了要骑着那辆自行车载着我……”宋艳霞说得又快又急，眼泪都被呛了出来，在眼眶中直打转。
“别说了！”陆湛阳的眉心皱起了个川字。他努力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将胸口刚刚涌起的那股子酸涩给压下去，可却一口气更在了喉咙，不上不下，憋得他的眼中也隐隐泛起了水光。
“小阳……”宋艳霞觑着他的脸色柔声说道，“就当帮妈妈一个忙，去和你女朋友说说，让她判冯铨赢了这场官司。等事成之后，妈妈绝不会亏待她……诶，小阳……”
宋艳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陆湛阳猛然用力抽出袖子甩开了她，眼中刹时间一片清明。他到底得有多蠢才会又差点儿着了宋艳霞的道！
“你最好不要再去找小慧！”陆湛阳转过身来重新看向宋艳霞，刚刚一瞬的感怀已然全无踪影，此刻满面寒霜，语气凛冽。
“我不管你打着什么算盘，但我绝不会为了你的私利去影响小慧办案！我也决不允许你为了自己的算盘去打扰她的工作和生活！”说完他转身就走，再没有半点犹豫。
宋艳霞在他身后慢慢地沉下了脸，嘴角不屑地撇了撇。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一口一个小慧叫得还真亲热。
不过既然小阳那么在乎那个苏小慧，想必苏小慧对小阳也不会冷心冷肺。那……何不利用一下？
可想到陆湛阳刚刚的脸色，她不由得又有些许犹豫，但随即便摇了摇头。这点儿小事儿完全是举手之劳！自己是小阳的妈妈，找儿媳妇办点儿小事儿怎么能称得上是打扰？
再说，她的钱早晚都是要留给小阳的。苏小慧将来若是真跟了小阳，自然也能得到这些好处。她又不是个傻子，这点儿事儿还能想不明白？
想到这儿，宋艳霞的底气便又足了起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至于怎么私下去找苏小慧，这事儿还得谋划谋划……
……
傍晚，陆湛阳开车去西城法院接苏小慧下班。一路上，苏小慧叽叽喳喳地说着中午和赵斐去买孕妇装的事。陆湛阳微笑地听着，时不时地插上一句，可心里却并未如脸上表现得那样平和。
他对宋艳霞是有几分了解的，那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他十分担心宋艳霞会打着他的旗号再去找苏小慧。自己到底应不应该主动告诉小慧呢？可小慧知道后又会怎么想？如果知道他有这样一个母亲，会不会就此放弃他？想到这儿，陆湛阳的心猛然一颤，更加举棋不定。
苏小慧表面上欢快地和陆湛阳说笑，可心里却微微有些焦躁。湛阳这是怎么了？她能感觉出来他又像上次那样心绪不宁却竭力掩饰。他这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她很想开口问一问，却能预料到他必然是笑着揉揉自己的头发说她想多了。
两人各怀心事，却谁也没发现车后有辆出租车一直悄悄地跟着他们……
……
这天，陆湛阳下午去教育局开会，傍晚一众老师顺便聚餐，赶不及去接苏小慧。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儿，苏小慧便蹓蹓跶跶地挤地铁回家。不想却在自家楼下遇上了位不速之客——宋艳霞。
“苏法官，你好！”宋艳霞神态自若地和苏小慧打着招呼，脸上的笑容中带着几分骄矜更多的却是得意。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小阳告诉我你家地址的。再次认识一下吧，我是陆湛阳的妈妈！”宋艳霞的语气轻快得像一只只正在飞升的肥皂泡，浮在半空中，只等她扬起眉毛轻轻一吹，便能热热闹闹地飞得又高又远。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得意而欢腾。
苏小慧瞬间石化在了原地，她感到既震惊又有些不可思议……
宋艳霞这几天一直跟踪着苏小慧和陆湛阳。她发现这俩人几乎都得晚上9点以后才分开，简直像连体婴一样形影不离、腻腻歪歪。有时去健身房呆到半夜，有时又去看电影逛街在外面瞎逛半宿。
她到底是有些年纪的人，跟了几天实在有些耗不下去了。直到今天，简直天赐良机，陆湛阳竟然没像往常一样来接苏小慧下班。
看着苏小慧走出法院大门后，径直往地铁站的方向去了。宋艳霞赶紧打了个出租车，先一步赶到了她家楼下。
苏小慧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陆湛阳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可现在仔细想想，陆湛阳在她面前似乎从未明确地说过他母亲已经不再人世之类的话。而仅有的几次提及，他也都是含糊其辞地说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没见过母亲。
她平静了一下心神，抬眼仔细打量起宋艳霞。对于宋艳霞所说的是陆湛阳透露了她家地址的话，苏小慧一个字也不信。可对于她是陆湛阳母亲的事，苏小慧此时禁不住已经信了八分。
她终于明白了之前见宋艳霞时，为何会有那么一瞬间生出那样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那是因为当宋艳霞不笑不说话时，她脸上的五官和陆湛阳有两、三分的相像。
不过，这一点点的相像此时已经完全被她市侩的举止、俗艳的打扮以及诡异的行事风格给破坏掉了。
苏小慧也似乎明白了陆湛阳这几日心绪不宁的原由。
见苏小慧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几秒便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起，宋艳霞不免有些失望。但她倒底有些城府，并没有急着冒然开口，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小慧，悠然地等着她先发话。
苏小慧稍稍斟酌了一下便缓缓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湛阳之前并没有和我提过他母亲。至于您此次找我的目的……如是与冯铨的案子有关，那对不起，恕我不能在下班时间接待您。”
说完苏小慧就准备越过她离开，却不想被宋艳霞手疾眼快地抢先一步拦住了去路。
“小慧……”宋艳霞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亲热和急切。
可听在苏小慧的耳朵里，这自来熟的亲昵称呼让她十分不自在。她不禁暗暗挑了挑眉。
“你听阿姨说，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和小阳也是天造地设最相配的一对儿。阿姨也很喜欢你呀！知道你将来会是阿姨的儿媳妇儿后，阿姨高兴的呀，觉都睡不着……”
“您就直接说正题吧。”苏小慧的语速很慢，但听着并不柔软。
她不相信宋艳霞这次找上门来是碰巧赶上陆湛阳不在。也不相信她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专程到她家楼下向她表达对陆湛阳恋情的满意。更不相信陆湛阳这两天的闷闷不乐、心绪不宁，会和宋艳霞没有半点关系。
对于宋艳霞，苏小慧本能地没什么好感！即使她说她是陆湛阳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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