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医?秦昭有些没反应过来,马车的帘子便被掀开。
“郡主可不能乱动,这伤口深,裂开了就更不容易好。”
刺眼的光让秦昭不禁闭眼,待好不容易适应,她再望去果真看到一位熟人。
“季太医?您怎么来了?”
难道她到皇宫了?
季同知抚须一笑:“郡主受了伤,皇上担心,特令老臣来接应一番。”
秦昭哦了一声,嘴巴干得不行,想喝口水。
季同知看透了她的想法,摇头劝道:“郡主腹部被贯穿,我们虽做了缝合,但还未好全,还不能饮水。”
秦昭嘴巴都快冒烟了,瞪着眼睛看着季同知。
季同知却一副秉公办事的样子:“陛下担心郡主,若郡主不快些好,陛下只怕大发雷霆,老臣的乌纱帽都要保不住的。”
秦昭张了张嘴,感觉自己被道德绑架了。
但谁让她心善,勉强干着吧。
外面的士兵也知道了秦昭醒过来了,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李显几人想要进来,被季同知马车太小影响空气流通给拒绝了。
季同知检查完伤口确认无事,这才提醒道:“如今已经到了上京城外,不日就要进城,你的亲卫营要回去营地继续驻扎,其余的你尽快安排好吧。”
秦昭叹了口气:“刚醒过来就要想这些,还不如再睡一觉。”
季同知根偷腥的狐狸贼笑一声:“门口谢敬大人还在候着,你看看要不要见一见?”
“什么?你不早说?快请进来。”秦昭被这消息砸得伤口都扯痛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季同知很无辜的耸了耸肩:“你也没问啊。”
幸好马车不算小,秦昭躺在里面也还有空余的位置,季同知下了马车,将位置让给了谢敬。
谢敬与秦昭虽然认识,但两人却没有那么熟。
他刚上马车,很是周全的行礼:“老臣拜见郡主。”
秦昭给姬瑶使了个眼色,让她扶人:“谢大人快快请起,您是长辈,我是小辈,当不得如此大礼。”
谢敬看她脸色惨白,也知道她此番历经凶险,心中颇有几番感叹。
“老夫尊圣命来看望郡主,听闻过程也知凶险万分。陛下这些时日担心得夜不能寝,此刻听到消息,应该也安心几分。”
谢敬抚须同她寒暄。
秦昭撑着脸笑了笑:“小伤,烦请大人转告陛下无需担忧,过不了几日便能好了。”
谢敬颔首,转瞬又想到被护送回京的凌笃尸身,眸色深了几分。
他道:“如今郡主安心养伤,其余的事情无需担忧,陛下已经知道实情,会将落霞关的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秦昭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想到凌越,有几分不忍,喉咙发紧。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撞进谢敬包容万物,温和又带着安慰的眼眸里,终究没能溅起一丝水花。
她身侧握着的手紧了紧,看着谢敬勉强点了点头。
谢敬又道:“凌笃之子凌越,这小子向来性子跳脱,多有几分桀骜玩吝,他是少年人,最是容易意气用事的年纪,此事涉及他的父亲,若他对郡主有何得罪,还望郡主看在凌国公为国战死的份上,别与他一个毛头小子计较。”
秦昭知道他是为了凌越提前开脱,怕凌越因为凌笃之死而怀恨在心。
她深吸口气,认真的看着谢敬:“他不会的。”
她了解凌越,他不会牵连无辜的。
况且,此事本就是她失约在先,就算凌越真的牵连,她也无话可说。
谢敬愣了片刻,他不知道秦昭的笃定从何而来,但到底心中松了口气。
“我已经让谢封去告知他消息,你们车马停在城门已有两日,不出今日,他应该会来。”
秦昭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门口有人禀报:“大人,将军,凌世子求见。”
谢敬与秦昭对视一眼,外面的禀告的声音犹在耳边,谢敬倒是知趣,率先起身。
“那老夫下车等郡主吩咐。”
说罢他便利落的出去了。
秦昭默了片刻,听到有脚步落在马车旁边。
凌越略带低哑的嗓音响起:“你,伤口好些了吗?”
听谢封说,对方的伤口在腹部,于女子来说,是要害,若不仔细养着,日后说不定生育困难。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秦昭,有愧疚,也有后悔。
他伸手扶住马车的窗帘,颤抖着掀开。露出那张憔悴的脸。
视线在车内碰撞,秦昭看到了凌越眼角的青黑,显然凌越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
她静静地看着对方,平息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将荣国公带回来。”
凌越似乎有些想笑,但秦昭却看到了他眼角的泪花,转瞬不见。
“秦昭。”凌越忍住浑身的颤抖,在地狱里将自己磨成了成熟的大人。
他想伸手去看秦昭的伤口,但他忍住了。
“谢谢你,秦昭。”凌越忍住鼻腔里的酸涩,终于开口。
其实他不是想说这句话,他知道秦昭是因为自己才会拼命去救父亲,也知道要不是因为当初的约定,秦昭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可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秦昭扯着笑容看着凌越,就像她根本没事人一样:“其实不严重。”
凌越嗯了一声,又问:“疼吗?”
秦昭摇了摇头:“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敌人的利器贯穿了她的身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很深,基本没有完好无损的地方,再加上肩膀的伤口裂开,更是伤上加伤。
可她怕凌越愧疚,始终强忍着自己的表情。
谢封在他身后,轻声提醒:“帘子放下吧,别让她吹风。”
凌越恍然,仔仔细细的将帘子掩好。
他站在原地没动,谢封拍了拍他的肩膀:“荣国公在军队中间,你去看看吧。”
凌越有几分麻木,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动。
秦昭也跟着道:“去吧,荣国公为国而死,身后事理应规模大一些,别辱没了国公府门楣。”
凌越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看了一眼车窗,这才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