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讳看了一眼武槐脸色,见他黑如锅底,心头一跳。
他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掷地有声道:“虽然六皇子有一半血脉是南国血统,但如今大庆与南国交战,危在旦夕,我们正好拥护六皇子上位,也代表我大庆对南国心胸宽阔,而南国,说不定也会因此而停战呢?”
有心性不坚定生来厌恶战争的官员又被他说服,一时立场也跟着不坚定起来。
谢敬蹙眉驳斥道:“难道我大庆还需要通过如此手段来向南国服软吗?”
王讳摆手:“非也,只是战事残酷,大庆南方国土流失,于百姓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如今能有一个办法不废兵卒便能达到目的,岂不是更好的事情?”
御史台的人自然都不是好糊弄的,谢敬都不同意,他底下的官员更是不同意。
御史中丞薛平章站了出来:“王大人太过异想天开,南国趁着先帝病逝,撕毁掉盟国条约来攻打大庆,显然就是趁人之危,你以为他们会因为一个皇子而退兵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王讳有些不服气,谢敬公然反驳他也就算了,一个御史中丞也站出来言辞激烈的唱反调,他面子往哪里搁?
于是他道:“那如今南国已经攻下我大庆数十城,南方连连战败,若不通过此方法来求和, 难道真要我大庆被灭国吗?”
“王大人慎言!”武槐慢悠悠的道。
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其实朝堂上所有官员此时都在看他眼色。
他是太尉,手握兵权,南方战事自然要他决断,最后去退敌也应该由他来安排。
但他一直不吭声,所有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王讳被猝不及防的提醒,眼皮一跳,转头看向太皇太后,果然对方脸色不对。
王讳不敢再多语,连忙请罪:“臣殿前失仪,请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到底人老了,精神头没以往那般足,如今若是再处置大臣,于面上也不好看。
于是她轻拿轻放,缓慢却有力道:“我大庆少年英豪辈出,便找不到几个能击退南国敌军的人吗?以向敌国服软而获取一时的安宁,这是我大庆的立国之本吗?”
她虽然是一介女子,但声音铿锵有力,十分震人心魄!
但她显然也是不打算让宋熙钦上位的。
“皇位之事日后再议吧,如今南方战事焦灼,还是派援军支援南方才是正事!”
韩徵被重新立储君的事情弄得心神不宁,高悬的心此刻才安然落下。
他也担心太皇太后遂了武槐的心愿,若六皇子真继承皇位,那日后到底是宋氏江山还是武氏江山,可就说不准了。
因此他听到这里,心中唯有庆幸!
他道:”启禀太皇太后,臣以为太尉有领兵之权,且一门三将,各个不凡,其子晏成更是有大将之风,何不如派其出兵,领中部之兵南下支援,也好让南国看一看我大庆少年的勇猛!”
武槐眼神一眯,盯着韩徵神色不含一丝情绪。
如今这个节点,所有人都对南方避之不及。
虽然看似南方有山脉横亘作为南国与大庆的天堑,但山脉之下道路崎岖不平,悬崖众多,更以山林峭壁为主,武晏成虽擅长打仗,但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之中,想要夺取敌方魁首不是易事。
且不说大庆早就失了数十城,想要夺回来困难重重,再说南方有方世学统领大局,晏成若是带兵过去,那最后决策又以谁为准?
武槐心中冷哼一声,却也知道武晏成有才能,此刻无人可选,他便是最佳人选!
武槐深深的看了一眼韩徵,眼中的情绪波涛汹涌,脸上仍旧笑着道:“犬子无能,不敢托大。但微臣也知道南方战事残酷,为江山稳固,微臣与犬子也定当尽力。”
太皇太后懒得管眼前的暗流涌动,只要有人愿意去解决南方的战事,那她便应允。
于是颔首:“太尉劳苦功高,晏成也是少年英豪,不愧是我大庆之臣。”
她说臣字时念得极慢,似乎想看清武槐脸色,武槐却是含笑道:“微臣惶恐,能为太皇太后分忧,是臣之幸事。”
太皇太后没看出他眉眼间的不耐,此刻颔首:“哀家乏了,你们都各自退下吧。如今暂时皇位高悬,若各位大人有何要事,可与丞相大人讨论,讨论后仍旧各执己见的,由丞相大人送进宫来,哀家也能帮你们参谋参谋,等熬过这段时间,重立新君,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太皇太后只是暂管一些事物,更多的还要靠丞相主持大局,因此也没有不识时务的官员站出来指责她一介女子干涉朝政。
都到了这种地步,其实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何况在场所有官员的命都算得上是太皇太后救的。
他们跪拜离去,强撑的太皇太后却脚步踉跄。
秦昭一惊,手快的将她扶住。
她会武功,手脚自然稳当,因此太皇太后靠着秦昭,丝毫不觉得摇晃。
看到秦昭担忧的面容,她摇头苦笑:“哀家还是老了。”
仅仅是处理这点小事都让她心力耗尽了。
秦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此时心情有些复杂。
一朝社稷动荡,没有皇子能撑起国柱,如今倒要让太皇太后站到朝前主持大局,实属荒谬。
她扶着太皇太后的手不说话,眉眼难得没有以往那般锋利上扬,反而多了几分乖顺。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觉得难过,这宋氏江山总归得守住,如今除了哀家,也不知道该指望谁了。”
她叹了口气,伸手挽了挽秦昭耳边的发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谢封。
她道:“皇祖母老了,说不定哪一天便要闭眼跟随先帝而去,如今担心的倒是你与华阳。”
秦昭抬目望她:“皇祖母不许胡说,您要千岁的。”
太皇太后笑了一声:“你看这世上有谁活到过一千岁的?要真有那也成妖怪了。哀家只是普通人,也总归与常人一样,到了年纪便会自然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