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笃有些佩服他变脸的速度,果然是经过杀伐的血气洗礼,才能养成叶简如今这种能屈能伸的性格。
叶简递了台阶,他也借驴下坡,不敢真与对方有太大的嫌隙,否则坏了事,只怕难免受到责罚。
因此他气势也稍弱了些,抱拳道:“那就有劳将军。”
叶简安排了人将他带了下去,随即脸色便是阴沉下来。
下首坐着的几人听完两人打机锋,叶崇还吃了瘪,一时情绪有些激动:“父亲,还不将人捆了,关到虎跳崖去?”
叶简瞪了他一眼,才道:“素闻荣国公凌笃的名声,那是在死人堆里杀出来的鬼煞,年纪轻轻就能封号国公,你以为是普普通通能对付的人?”
他儿子叶崇年轻孔武,才二十岁就已经在黄落城一群将领中崭露头角,是叶简骄傲的后代,如今叶崇虽脸上还带着稚嫩,但在黄落城也有很大一批簇拥者。
他起身说话,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将军,黄落城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让外人插手。”
叶简当然心中也有不甘,黄落城的边防是他们叶家的心血,如此拱手让人,心中岂有服气之理?可如今明德帝当权,虽武将势微,但到底赋予了叶家权利,能全权管理黄落城,如今明德帝之子驾临,他不看僧面也要看明德帝的面子,这二皇子,他必须得好好服侍才行。
想到这里他心中烦闷,对着一副仙人之姿、拿着蒲扇的人问道:“军师,你如何看?”
这人正是城门上见过凌笃的人,他叫韫渡,颇有才赋,却因考取功名时家中无钱财,到不了上京,因此如今只有举人衔头。
他曾经在家靠抄书度日,却因赚取不了家用,没法子后投靠了叶简当幕僚。
叶简也算惜才,知道韫渡有才华,因此无比重用。
此时他沉思片刻,才道:“将军可先将人迎进来,以免落了口实,让上京日后借此剥削黄落城军需。”
叶简也觉得如此,因此制止了其他人再多说,只拍了拍叶崇的肩膀,道:“你小子,不是觉得自己在同龄人中武学最高吗?正好借此机会同荣国公请教请教,听闻他武功十分了得。”
叶崇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不屑:“我们是尸山血海里淌出来的,哪是上京娇养的人能比的,只怕京城的国公胆小如鼠,连人都不敢杀。”
叶简却是大笑着摇了摇头,等叶崇退下后才道:“崇儿还是太过骄傲了。”
韫渡摇着蒲扇含笑道:“公子到底年轻,再历练历练就好了。”
叶简一想也是,也不去想叶崇了,反倒担忧起二皇子的事情。
“这二皇子来黄落城,到底是视察还是争权?”
韫渡也看不透明德帝的想法,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专门派皇子来收复黄落城的兵权的样子,但也不排除如今他的想法不一样了,毕竟谁在那个位置,对权力的掌控欲望都会只增不减。
“还是要早做打算,以防万一。”
叶简点了点头,自顾自去安排人手,若之后二皇子真是为了兵权来此,他就必须先把自己的人安排走,他可不会为他人做嫁妆。
凌笃跟着侍从去收拾好的厢房,他身边之前被拦住的侍卫也被允许跟了过来。
“将军,您没事吧?”
凌笃摆了摆手,掀袍坐下喝了口茶,才道:“一会儿出城迎二皇子进城,多注意黄落城这边的动向。”
“是。”
没过一会儿,凌笃修整好后,黄落城果然如叶简所说,开了城门迎接京城来的人进去。
宋熙敛从军帐中出来,脸上还带着倨傲的表情,但到底知道这是别人的地盘,没有过多的抱怨。
随行的士兵们一路劳累,入了黄落城终于可以休息一番,所有人的表情都带着几分雀跃。
凌笃在门口迎宋熙敛,在城门等候的叶简与随行之人看到他,皆对他行礼:“末将叶简,恭迎二皇子。”
宋熙敛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叶将军,快快请起,将军一族世代护佑大庆边界,护佑大庆百姓安居,熙敛深为佩服。”
叶简眼神一闪,脸上舒心几分,借势问道:“不知二皇子来黄落城,可有何皇命?”
宋熙敛哪敢一上别人的地盘就说要抢权,况且在如此多人面前说,那就是落叶简面子。他脑子转了弯,与凌笃对视一眼才道:“此地不是说话的时机,叶将军还是先进城细谈。”
叶简心中咯噔一响,他本就是出言试探,哪想到宋熙敛如此遮遮掩掩,想必这事无法直言。
他眉眼紧皱,却还是好言好语道:“那就请二皇子随我入城。”
几人簇拥着宋熙敛进了守卫府,宋熙敛自觉上座,其余人依次坐在下首。
叶简复又问道:“不知二皇子城门之话,究竟是何意?”
宋熙敛喝了口茶却不开口,凌笃苦笑一声,知道这是宋熙敛要自己当这个出头鸟。
于是道:“大理寺在上京抓到了西戎奸细,审出了口供,说是西戎细作在大庆以兀厥身份示人,以挑起两国争端,坐收渔翁之利,又有兀厥来使求助,说兀厥部落中也有西戎细作冒充了大庆人,在暗中勾结兀厥部落首领,意图谋反。皇上大怒,二皇子欲为陛下分忧,特担此大任,领我等助力兀厥,攻打西戎。”
“这......”叶简左右看了看,果然见军师韫渡神情讶异,眉目中还带着些疑惑。
韫渡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叶简也觉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先不说黄落城守卫日夜防卫,并未监查出兀厥异样,再说西戎士兵又是如何能在边防守卫的眼皮子底下进入大庆,甚至通过层层检查进入上京的?
叶简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不论怎么说,如今京城确实查出西戎探子,这已经代表他们黄落城办事不力了。
他起身单膝跪地,心中再有不甘,此刻也只能请罪:“黄落城坚守不力,请二皇子责罚。”
他请完罪也没等宋熙敛说话,反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恕属下不解,凌将军说兀厥有来使去了上京,可黄落城从未放兀厥人入大庆过,那这来使,是从哪条路进入大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