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祁望见前方又多了二人,关切之语哽住,冷颜青显然也看见了对方。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冷颜青一行人,他们眼神先是瑟缩一息,以为遇到了前后夹击,不禁眼含绝望。
穿着道袍手握羽扇的韫渡扶着强撑着的叶崇,嘴里发苦。
“难道我们今日真要死在此处?”
韫渡心中不甘,他本受命叶简扶持叶崇,哪知道叶崇不忍父亲白死,想去上京求援,一意孤行中他难舍辅佐之情决定舍命相陪。
还未赶到一半路程,偏冒出来一个怪人,一路杀光叶崇的护卫,最后只剩下两人在亲卫的舍命相救下险险独活。
如今正是走投无路之际,前有猛虎,后有追狼,韫渡已觉活下无望,不禁嗟叹!
“小将军,今日看来我们是得死在一处了。”
如此绝望的语气让头晕眼花的叶崇强行找回自己的意识,他扶住韫渡的手臂晃了晃脑袋,用力睁大双眼看向前方,却见前方是军队打扮,一时心中诧异。
他本就是在军营长大,自是对军营中的士兵做派无比熟悉,他身后的追兵队形散乱,唯有领头之人气势不可阻挡,因此他可断定这些人应是私兵。
而前方拦路之人,皆是气势凛然,面目刚毅,虽隐隐以领头的人为首,却又自成阻拦,威势带着军帐之气,再看对方警惕神色,显然与身后的人不是一路人马,于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眸子一热连连喊道:“我们乃黄落城守城将军叶简嫡亲,求将军搭救!”
冷颜青闻言一动,上下打量着两人,只见叶崇虽身材高大,此刻却面容苍白的倚在瘦小的韫渡身上,显然身负重伤。
再观他眉目清明,浓眉大眼不似奸佞,虽脸被晒得蜕皮,却能感受到对方古铜色皮肤下隐藏的力量,心中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祁望却是没想那么多,扬着脖子问道:“你说你是叶简将军亲眷,可有证据?”
叶简虚弱的点头:“请诸位搭救,我若活命,自当拿出证据。”
“这......”祁望一时不敢应声,转头去看冷颜青脸色。
冷颜青却是眼神微眯,目光挪向叶崇身后之人,他没理会祁望与叶崇的对话,反倒将眼神定在看到的长枪之上,
银白色的枪身在日光下更为耀眼,却又多了几分熟悉。
冷颜青手指一动,更为用力的握住刀柄,随后嚯地起身。
双方对峙间,连同时间都慢了下来。
拿着长枪的人微微抬头,斗笠在他脸上拓印出阴翳,却露出了那双狭长的眼睛。
征北军倒吸一口凉气,被对方眼神中的威势恐吓住,忍不住退了几步。
冷颜青却是瞳孔一缩,情不自禁的往前,语气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眼神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邪吝。
他手中长枪一扬,枪头猛地落在地上,激起满地黄沙。
他看见冷颜青时眼神波动了几分,淡笑道:“世兄,别来无恙。”
说罢,他滞了一息,似乎在回想某些往事。
冷颜青听到世兄这个称呼也是一顿,脑子里恍惚浮现出稚气未脱的自己。
那时他尚未入军,又是肆意乱游不受管束的脾性,正逢重阳佳节,他悄悄带着带着年幼的弟妹策马踏青。
记忆里回弟尚小还不会骑马,他的马上带着弟弟,前方却还有一高挑男子带着一娇小少女策马扬奔,马蹄狂奔之际,那马也似顺着那男子心意,把身后的少女颠簸的倚在男子背后。
男子眉眼飞扬,挥鞭转身,肆意的脸上轻扬着意气,看着自己笑道:“青哥,等我爹拜访国公大人回来,我便求他去同世叔提亲,早日把韵儿娶回家来!”
想到此处,冷颜青心中一滞,一口气再咽不下去。往日仇恨历历在目,他心中气血翻涌,此时恨不得坛肉嗜血,闻言大喝一声:“狗贼,拿命来。”
祁望见冷颜青如此,虽不知缘由,却立马反应过来,指挥着众人跟随。
“冲啊,保护将军!”
征北军士兵听令,与素衣男子身后的随从打作一团。
而冷颜青此刻心中已经被仇恨占据,脑海中全是这些年冷府凄惨的经历,每一幕都使他不得不拼尽全力。
他越过叶崇两人,直直的向素衣男子冲去,长刀挥舞间,他拼尽全力一斩,却见对方轻飘飘的一挡,冷颜青的攻势便落了空。
冷颜青闻此一怔,却迅速反应过来,又是一刀刺向对方命门。
银白色长枪宛如游龙,枪身在空中荡开,空气凝滞,枪尖便挡住了冷颜青的攻击。
对方又顺势一脚,踢向冷颜青的心窝,狭长的眼神微动,那一击显然是用了全力。
冷颜青连忙用刀身去挡,脚底与刀身碰撞间,一股煞气猛地四散开来。
这一脚踹得冷颜青往后倒去,砰的一声,冷颜青后背在地上磨出火星,刀柄脱手,再克制不住的吐了口血。
而对方却并未罢休,脚尖落地,长枪挥舞间,如霹雳般掉转枪头,如疾风般回身还扎,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取冷颜青性命!
“将军!”祁望暗叫不好,连忙上前。
他是知道冷颜青武艺有多高的,可此时却被对方轻飘飘几招就打得犹如破布一般,一时心中震动。
他知道自己武功稍弱一些,将军都挡不住对方,自己更不可能拦住。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往前扑去,拦在了冷颜青的前方。
因为他跟随冷颜青多年,将军对他多有提拔,他没有富贵家世却仍旧重用他,他心中一直感激。
他本就命贱,死了不足可惜,可将军生来勇猛,还有心愿未了,壮志难酬,此刻若死在这里,那便是遗憾。
祁望如此想着,更是没有退意的挡在冷颜青前方。
枪尖在他紧缩的瞳孔中越来越大,他心脏骤停,心生绝望。
今日只怕要死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祁望心中骤地空白,脑海中恍惚看到倚着门框等自己回家的老母亲正泪眼婆娑。
祁望本就皱巴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抓住般窒息,他喉咙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来临。
刺目寒意吹痛脸颊,祁望闭眼,等待着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