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别再跟他废话。直接讲正事吧。办完赶紧走,我一分钟也不想待在这个破地方了。一想起那贱人以前就住在这间屋里,就有些恶心想吐。”
“妈!你忍着点,我马上就跟这小杂种说完了。”姑姑在老太太背后拍了两下,转过脸又对着二郎说:“现在也不多扯了。此刻正式通知你,一周之内搬出这间屋子!买房子的钱是我妈出的,法理上与你没有一毛钱关系。我哥的葬礼最好也别去,怕他再见到你这个杂种,会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至于这份鉴定书嘛……”她从桌上拎起那张皱巴巴的纸,重新展开在二郎面前轻轻晃了晃。
“我会烧给我哥的,让他死得明明白白。额对了,至于你妈那个贱人的尸体,我们可不管。你自己去想个办法处理吧!她不是你最爱的母亲吗?如果真像嘴上说的那么爱,就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为她办个葬礼吧!哈哈……”
第二天,客厅被腾空摆上了八仙桌与香案,袅袅的烟雾弥漫在室内。一张黑白照片端端正正悬挂在雪白的墙上,那是老妈工作证上的头像。
二郎实在是找不到别的相片来制作遗照。
他如今才发现老妈其实不太爱照相,而这一点他此前从来没有意识到。母亲平时倒挺喜欢给自己拍照的。她总说这样可以多留下一点回忆,等自己老了之后翻一翻会很有趣的。
二郎突然发觉,他并没有如自己认为的那般非常爱母亲。要不然怎么连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呢?
他感到非常羞愧。
记得以前总对母亲说,等自己长大赚钱了,会好好回报她的。可现在……现在连为她好好办一场葬礼都不可能做到。
香炉里直直插着三支香。
由于门窗全关上了,屋里没风,蓝色烟气笔直的向上升腾扩散,缓缓溶解在了透明的空气中。
二郎的面颊上淌着两行泪。
由于没有用手去擦,泪水顺流而下,静静的浸入到地板里。
母亲是独生女,两位老人又早早故去。而父亲那边是绝对不会有人来的,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来灵堂吊唁。
二郎送走两拨母亲生前的同事之后,就变得完全无所事事了。
“以后打算怎么办呢?”王大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着后猛吸了两口。“真没料到呀,你的那个奶奶这么绝情。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是养子呀!你那个姑姑也真是,比你奶奶还凶。我刚一向她提到你,就杀猪般的叫唤起来弄得跟仇人一样,何必呢?”
“唉,大叔你就别管了。我本来就不打算和她们一起住的。”
二郎悲伤的闭紧双眼,拼命忍着不让泪水再继续涌出来。
“自打我出生起,她们就不怎么关心,完全跟陌生人一样!”
“好好好,我不再去找她们就是。大叔只是有些担心,你独自一个人以后要怎么过?嘿,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不知道。但先前居委会有人来说,像我这种情况可以去申请孤儿院什么的。”
“嗯。”王大叔悲愤的昂起头,鼻孔里长长的喷出两道淡蓝色烟雾。“也好,反正你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在那儿也待不了几年的。”
“大叔。你……你知道我亲生父亲是谁吗?平时你跟我爹妈都挺熟的,有没有听到过什么?”
二郎呆呆盯着那些正在扩散的烟雾,它们在空中不断变换着形态,渐渐消散掉了。
“这……这个嘛。咳咳……我还真不太清楚。”王大叔伸手抠了抠脑袋表情略显尴尬。
“我妈真的是个坏女人吗?背着我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胡搞?”二郎的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这话他本不想问的,因为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不……不是这样的,千万别这么想。”王大叔闻言连连摆摆手。
“你还只是个小孩子,有些事不太容易弄懂。这世界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黑白分明的。”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奶奶说的都是假话吗?她说有证据显示我不是爹的孩子!”二郎有点弄糊涂了。
“其实都怪你爹,他没好好的珍惜你娘。你应该也知道,他喜欢在外面玩女人。你娘跟他吵了多少回也没用。时间长了,你娘……你娘就……唉!”
“所以我娘没错?”二郞的眼睛亮了一下。
“是的,即使错了,先错的也并不是她呀!”王大叔用坚定的语气说。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我娘绝不是别人口中的贱女人。我也不是别人眼中的野种!”
“对对对,你这样想就对了。其实……其实我也曾对不起你爹过。”王大叔小声说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天夜里你爹和你娘大吵了一通,你爹又出去花天酒地找女人。后来你娘叫我陪着喝酒,再后来我们都醉了,再再后来就……就不小心犯了错误。”
“那你……你不会是我的亲爹吧?”二郎瞪大双眼,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不不!”王大叔连连摆手,“那是你出生几年以后的事了。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一切都不能怪你娘。唉,人的感情有时候是很微妙的。”
“真的?你真的不是我亲爹?”二郎歪着脑袋望向他。
“真的真的。我种相貌,怎么可能生出你这么俊的儿子呢?”
“我这种长相算英俊吗?女同学好像对我都不太怎么感冒。”二郎苦笑着摇摇头。
“算,算的!知道我在中学为什么找不到一个女朋友吗?因为女人不分美丑都喜欢你这种相貌的。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学会一点技巧就行了。”
“什么技巧?能教我吗?”二郎心中暗想:如果当初自己能学点这种技巧,吴莉莉也不会把自己往死里整呀。
当时如果能把这臭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希望他调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自己?
“这个……这个。唉,我要是真学会了,也不至于现在讨个那么丑的老婆呀!”王大叔将烟头往地上一扔,悲愤的仰天长叹。
二郎愣了愣,暗想:看来什么绝技都不好学呀!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
“将你娘的事都办妥之后就安安心心的去孤儿院吧。现在据说那里的设施也还不错,不像原来似的像牢房一样。”
“嗯,知道了。”二郎嘴里答应着,但心中却想:死也不会去啥孤儿院的,我才不愿意当什么孤儿呢。就算只靠自己一个人也有办法活下去的。
“好好,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对你娘也有个交代。算是我欠她的吧。”王大叔拍了拍腿上沾着的烟灰站起身。“现在我得赶紧回去。弄得太晚,母夜叉又会在家里开骂了。嗯,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别客气。大叔随时都会开门迎接你的!”
灵堂里又重新安静下来,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二郎将烧完的香摘下来,重新换了三根点上。上香前他恭恭敬敬的对着遗相鞠了三个躬。起身后又仔细端详了母亲老半天,二郎想将她的音容笑貌牢牢记在心中。
他很害怕自己会忘记!
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
时间是最大的小偷,它会逐渐偷走我们所有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