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大概在京城等了一周左右,他们找了个地下室的那种旅馆住,一晚八十多,据说原来是防空洞,后来被改成了旅馆,环境当然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他俩的运气很不好,这几天正好赶上京城突然出现的强流感,而南梦很不幸的生病了
从早上起来,南梦就感觉自己头重如裹,浑身乏力,眼睛睁不开,就一直睡
模糊之间感觉父亲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就听见了关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又回来了,给她用体温计试了体温,然后又叫她起来吃了药
之后南梦就不知道了,她又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说“梦梦,醒醒,好没好点,饿不饿,我们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去医院挂急诊”
南梦最开始的体温是三十九度多,现在降下来点,也一直没降到38.5c以下
南勇有点担心,叫南梦起来,带她去看急诊
两人出去吃了点东西,南梦不舒服,也没吃几口,等到了急诊,南梦才突然感觉到,生命是那么的脆弱
急诊的人真的很多很多,大厅里到处都是抱着孩子的家长,有的孩子很小,一直在哇哇大哭,而有的孩子则很安静,不管周围多么吵闹,孩子都不哭不闹
南梦靠在大厅的柱子上,她头晕,乏力,站不住,腿还疼,那时候的她突然感觉很委屈,她想找个位置坐下,可是一点地方都没有,她那么难受,眼睛都有点模糊,也没有人给她让一下座位
座位上有的是抱孩子的家长,有的则是陪同的,坐在座位上睡着大觉,甚至还有的人拿行李占了一个座位
终于,南梦看见一个她斜前方人抱着孩子离开了座位,她赶紧快步过去坐下,闭上眼睛打算睡一会儿,可是没等她睡熟,刚才那个人又回来了,把南梦叫醒,然后说这是我们的座位
南梦看着她抱着孩子,就什么也没说,起来重新去靠着柱子,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她实在是太难受了
南勇一直在诊室里面排队等着叫号,那个诊室和门诊楼的可不一样,是个很大的屋子,里面有很多张小床,每个床上有一个孩子,旁边有一名陪同的家长
快要到南梦他们的时候,南梦进了诊室,发现一个母亲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着,而她旁边的床上,有个被红毛毯完全盖住的婴儿
过往的医生护士很冷漠,没有人去安慰她一下,只有一个护士来和她说了句“您先冷静一下好吗”然后绕过去就走了
当时南梦觉得为什么人性可以这么冷漠
但在接下来三个小时里,南梦就明白了,不是他们冷漠,而是他们见得太多了,不得不冷漠,而且急诊科人那么多,他们抢救完一个马上就要去抢救另一个,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去悲伤和难过,他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每一个孩子
就这几个小时,有5个孩子变成了天使去了天堂,其中一个孩子是因为身体里的血小板一直在减少,输多少液也没有效果,医生已经无能为力,他们不是神,那个母亲哭着说“求求您,求求您再给他开点药吧,我想带他回家,起码让他活着回家,求您了”那妈妈给医生跪下了
医生赶紧把人扶起来,神色凝重的说“您先起来,我这就去开药,大概能维持孩子四个多小时的生命”
那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捂着脸不住的点头,然后在家人的搀扶下出了门
这边刚完事没多久,诊室便推进来一个救护车送来的孩子,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是个患有黄疸的孩子,南梦看了一眼,孩子全身都是黄的,肚子鼓的老大
在孩子推进来的一瞬间,医生和护士立刻围了过来,有条不紊的实施抢救,可是孩子送来的太晚了,半个小时后,医生和护士心情沉重的离开,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处理下一个患者
床边剩下的只是围在孩子旁边,嚎啕大哭的家长
生命如此的脆弱,看着生命在我们眼前消逝却无能为力的痛苦,真的是太让人无力了
后来南梦采了血,去二楼等待输液,南勇去缴费然后取药,整个二楼都是大大小小的厅,里面排满了座椅
南梦不记得自己是几点输的液,输完液时天都黑了,身体也感觉舒服多了,头不在发沉,身上也恢复了些力气
也因为发了高烧怕有别的变故,所以风湿免疫科的医生让南梦提前住进了病房,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因住院人口太多,防止交叉感染,每个患儿只允许一个家长陪护,晚上只能留下女家长陪护,所以一到晚上,南勇便要回到旅馆住,他又换了个小的单人间,更便宜一些
从住院后的第二天开始,每天都有各种检查,一直持续了5天,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什么头部核磁共振,心脏彩超,腹部B超,下肢静脉B超,然后眼科会诊等等
住院的第三天要做胸穿,也就是胸部穿刺,大概应该是在胸骨柄的位置穿刺的
穿刺操作室只能孩子一个人进去,不让家长陪同,南梦当时很害怕,不过她不想让父亲担心,所以把所有的不安藏进心里
穿刺前要先找位置,医生(女的)用手指按在胸骨上,很疼,因为本身南梦生病后身体就有浮肿,皮肤特别怕碰,稍微一使劲就会疼
找好位置后消毒,然后南梦看见医生拿了个针头大概5~7厘米的针管,垂直的向身上扎入,进入骨头时能清楚的听到‘咯吱’一声
出奇的,南梦感觉除了进针那一下疼了,然后并有没很疼,可能是按的时候按麻了吧,她安慰自己
扎完针在针眼处贴了个纱布,医生后来把针管里的东西放到载玻片上,处理好,就让南梦走了
住院大概第四天,南梦又开始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的,饭也没吃两口,只知道护士进来过,拿着个托盘来给她采血,还需要做血液培养,南梦恍惚间只觉得采血的小管子挺多的
再后来,所有检查结果出来了,她入院时的病名‘SLE’改为了‘MCTD’,是混合性结缔组织病的缩写,而‘SLE’则为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