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洛突遭变故。
吓了所有人一跳。
他身后守在巷子口的那些个下属们目瞪口呆,上前查看也不是,就这样跑了也不敢,只傻傻站着骑虎难下。
袁清秋更加吃惊。
今个本来是袁府的劫难。
然而现在即将要带来劫难的人,突然间就七窍流血。
让他觉着自已仿佛是在做梦。
于是他狠狠捏了一下自已的大腿。
感受到疼痛之后。
袁清秋这才确定自已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一个六重天的强人,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心中还未捋出眉目。
突闻扑通一声。
刚才还能勉力支撑站立的屈洛,就这么迎面摔在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被血水染成黑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远处正在给老头包扎伤口的陆天明。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他心头清楚,自已是何时着了陆天明的道。
“你好生卑鄙!”屈洛咬牙切齿的骂道。
他说话的声音虚弱极了。
很难想象,一个人从老当益壮到风烛残年,仅仅过了片刻时间。
陆天明认真替钟叔包扎断臂。
他俨然已是这方面的老手,自屈洛开始吐黑血后,他仅用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处理好了伤口。
“钟叔,我让你信我,没错吧?”
钟叔将目光从屈洛身上移开。
然后抬头望着陆天明。
一脸诧异道:“他这是,中毒了?”
陆天明点头:“如果没有解药的话,尚书大人应该撑不了多久时间。”
钟叔闻言眼皮子跳了跳:“天底下,有这么厉害的毒药?我甚至都没有看见你是如何下毒的!”
陆天明在这场紧张的战斗中第一次露出微笑。
“我有一个朋友,是很厉害的毒师,这天底下,恐怕就没有他毒不死的人!”
钟叔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似乎已经猜出了陆天明说的是谁。
不过他没有追问,毕竟捡回一条老命已实属不易,何况现在的场合也不方便刨根问底。
陆天明朝傻站着的袁清秋招了招手。
“袁县令,还要麻烦您先照顾一下钟叔,我还要把残局收拾干净。”
回过神的袁清秋过于激动。
加上路面湿滑,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就算是个傻子。
也能看出当前的结果是由于这位戴斗笠的年轻人造成的。
只是刚接过受伤的钟叔,还未来得及道谢呢。
年轻人便头也不回的朝屈洛走去。
袁清秋也只好小声问道:“钟叔,这年轻人是谁啊?”
钟叔忍着疼痛微笑道:“陆天明。”
“啊?”
袁清秋瞪大了眼睛,再望向陆天明的背影时,眸子里满是震惊和尊重。
这边。
陆天明刚来到屈洛面前。
没有着急检查后者的情况。
而是望向巷子口那些个噤若寒蝉的黑衣大汉们。
“你们要么自裁谢罪,要么就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跑路吧,尚书大人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此话一出。
那群大汉立马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也很清楚,如果就这样放任屈洛不管,即便回到京城也讨不到个好。
轻则入大狱郁郁而亡,重则直接人头落地。
可是若要管,却无人是那瘸子的对手。
思来想去一直没个办法,只在那原地站着进退两难。
“你们走吧,现在的情况,你们处理不了。”沉默中,屈洛突然有气无力道。
巷子口众人对视一眼。
最后齐齐朝着屈洛拱手,随即扛起地上的几具尸体,快速没入了黑暗的巷子中。
陆天明侧目望向袁清秋。
“袁县令,你先带钟叔回去休息,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屈大人说。”
袁清秋立马扶着钟叔,缓缓朝袁家大门走去。
等来到陆天明身侧时。
他眼神挣扎的盯着屈洛看了片刻。
最后又转而望向陆天明:“少侠...”
刚开了口。
陆天明便抬手打断。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自有分寸,你们先回去。”
袁清秋轻叹一声,带着钟叔进入了袁府。
等周围再没其他人后。
陆天明这才蹲了下来。
“本官跟你没有什么好聊的,麻烦来个痛快的,我下去以后,也会感激你。”
屈洛瞪着眼睛,早已被黑血染成一片的眸子微微颤动,也看不出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有其他意思。
陆天明没有搭话。
俯身便将屈洛架了起来。
然后三两步就走到了袁府大门口的台阶上。
他将屈洛放到柱子边,接着又从戒指里掏出一床毯子盖在了后者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屈洛蹙着眉头,一脸不解道。
陆天明用下巴点了点淅淅沥沥的冬雨。
“这么冷的天,不保暖的话,要不了多久你就凉了。”
“怎的,黄鼠狼给鸡拜年?”屈洛嘲讽道。
陆天明耸了耸肩:“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吧。”
面对陆天明的坦诚。
屈洛哑然。
片刻后无奈道:“你倒也是个实诚人。”
说着。
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将目光投向街面的茫茫细雨。
他半天没有眨眼,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看上去其实和死了无异。
“人最悲哀的,是将死之时,回顾自已这一生,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屈洛突然感慨道。
陆天明坐在丈许外。
平静道:“至少您当上了正二品的大京官,还是有被后人说道的地方。”
“有什么用?”屈洛苦涩一笑,“最后还不是要死在这寒冷的夜里,身边甚至连个亲人都没有,只有你这么个恨不得把我敲骨吸髓的瘸子陪着。”
陆天明反驳道:“尚书大人,你对我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在这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谈什么恨?何况,我不是车马部的人,更不是李家的人。”
稍作停顿。
陆天明又补充道:“你之所以凄凄惨惨的躺在这里等死,主要是因为正好撞着了,实际上若换成其他人来黄土县,你此刻不也舒舒服服的躺在京城的家里睡觉吗?”
屈洛眉头微挑。
随即笑道:“若换成其他六重天的高手,恐怕躺着等死的人会是你。”
陆天明点头道:“我不否认你的说法,但你只要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一介布衣,同高高在上的工部尚书,正常情况下实在没什么交集可言。”
屈洛闻言沉默。
很明显也同意陆天明的说法。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此刻辩论再多都没有用。
盯着雨幕看了片刻。
屈洛轻声问道:“陆天明,有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