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住持之所言正与我之所想不谋而合。”央子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在脑海中闪过那种种过往,脸上透出几分无奈道,“可若是有人即便本心向善,但却始终无法放下心中的仇恨和杀念,又该如何化解?”
面对央子的这个问题,圆海住持不仅没有感到惊讶,反而神情轻松地说:“世间万事皆有其因果道理,若是放下屠刀则心魔难除,拿起屠刀亦未尝不可,不过求个念头通达罢了。”
央子没想到这位多年不见的故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来了兴趣,眉梢扬起道:“哦,佛门不是最忌杀生吗,住持此言又是从何说起?若是我记得不错,八戒之中的第一戒便是杀戒吧?”
“小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佛门并非不杀,而是戒妄杀。”见对方朝自己投来探询的目光,圆海住持继续笑着解释道,“若是能以杀证道,即便拿起屠刀亦能立地成佛,正如那杀遍三界的斗战胜佛。”
听到对方拿孙悟空举例,央子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面露释然,微笑颔首。
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不论是她自己还是家里的一众小辈,骨子里都和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有着不少相似之处。
那灵明石猴一心只求个念头通达,为此不惜与那天地间的权势者正面对抗也毫不畏惧,而她和孩子们也未尝不是如此。
“多谢大师为我解惑,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却使我获益良多。”说话间央子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张漆黑的银行卡,递向圆海住持道,“在下泽部央子,既然大师与我一见如故,这山能寺又同我颇为有缘,那就烦请大师收下这些许香火钱,用以修缮寺内的殿宇屋舍。”
“阿弥陀佛,泽部小友的这番心意佛祖已然知晓,不过这香火钱本寺实在是受之有愧。”圆海住持并未伸手去接央子手里的卡,而是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若是小友愿意当老衲是个朋友,老衲这边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惭愧,老衲虽为出家之人,年轻时却也做过不少荒唐之事。”只见他从宽袖中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央子手中继续说道,“老衲有一个年方19的女儿,名叫千贺铃,其母早逝,这名片上所写的便是目前收养她的那家茶馆。”
“这么多年来老衲碍于身份始终无法将她接到身边抚养,一直未能尽到为人父的义务,只得每月匿名寄去一笔抚养费以作补偿。”说到这里,圆海住持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曾想前不久小女居然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虽然与老衲父女相认,却也断然拒绝了每月的资助,决心要自食其力。”
“虽说女儿能有这样的觉悟,我这个当父亲的的确是应该高兴才对,不过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闯荡终究是让人放心不下,若是能得一有缘之人相帮,让她得以安稳度过此生,老衲也算是对她母亲的在天之灵有了交代。”
“没想到大师竟然还有如此放荡不羁的一面,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见到对方如老友间唠叨家长里短般对自己说了这些话后,央子倒是并没怎么惊讶于当初那个很有色鬼潜质的小沙弥能干出这种事来,而是面露好奇地问道,“可是您为什么会把这种隐秘之事告诉我这个初次见面的高中生,还让我去关照您那位比我还大两岁的女儿呢?”
圆海住持闻言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回答道:“老衲年轻时虽说是有些放浪形骸,不过师父所授的本领却也多少学得一二,倒是略通一些望气之术。”
“依我观之,小友身上是有大气运的,将来定当有一番大作为,而这些气运之力同样也能荫蔽身边之人,让他们大受裨益。”
说到这里,他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道怀念之色:“说来也是有趣,老衲在见到小友的第一眼就觉得十分眼熟,直到刚刚才发觉是因为小友和数十年前的一位贵人形容相似,故而斗胆猜测小友或许与那位贵人同出一门,想来定是能庇护小女一二的。”
“哈哈哈,大师果真是个妙人,不禁让我联想到传说中那位说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济公活佛。”听到圆海住持的解释,央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愉悦地答应道,“大师既然愿意同我推心置腹,那我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或许是因为自己上了年纪,又或是见证了太多亲友的离世的缘故,央子总是会对身的晚辈或是熟人的子女格外照顾,因此在面对圆海的请求后并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既然你我有缘,待到下次见面之时,我必然会给大师带来一个满意的结果,说不定到了那时,这寺院中的药师如来也已然物归原主了。”
见对方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圆海住持双手合十笑着对央子躬身一礼道:“阿弥陀佛,那就多谢小友吉言了,届时老衲一定将这山能寺上下翻修一新,倒屣相迎。”
告别了圆海住持,央子抬眼看了一下琴酒和伏特加刚刚进入的那间屋子,便动身朝寺院门口走去。
就在她刚刚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就看到一名事务员打扮的男子挎着腋下的公文包面色匆匆地与她错身而过,直奔琴酒所在的房间而去。
央子立刻就猜到这个人应该就是琴酒要在这里碰头的目标,并且从对方的表情和动作上的细节进一步推断出,对方应该是酒厂通过威逼利诱所控制的外围成员。
联想到刚才圆海住持对自己那明显指向琴酒等人所提出问题的回答,对方能在没有多少香客的情况下依旧能够衣食无忧,还能将额外的钱寄给女儿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包括琴酒在内的一些游走于灰色甚至是黑色地带的人,显然是将这所寺院当成了最佳的会面场所,而这些人通常在金钱方面从不吝啬。
远远地听到身后的男人敲了敲门,随后传来伏特加有些不耐烦的怒喝声和房门被重新关上的声音后,央子笑着摇了摇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