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博年与罗紫薇的成亲吉日,因着云山哥几个和小木昌几个小乖孙,又成了认亲大会。
酒席吃到晚些时候,石桂花,何月娘,江玉娇和云秀几个女眷,带着小木昌几个孩童,也过来给云博年见礼磕头,叫爹,叫祖父。
刚刚吃一个大瓜的各路人马,这会儿又看到护国夫人的儿媳妇闺女,孙子孙女们过来拜继父继祖,都跟着起哄替他们要赏赐。
云博年自然是厚礼相赐,一点没吝啬。
云琅坐在一旁,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似的,十分地难看。
他的心,在滴血。
若不是尚有一丝理智存在的话,恐怕他当场就要发疯了。
这都是他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啊,却眼睁睁地认了别人做公爹和祖父,他感到心脏被刺激地一阵一阵地抽抽着剧痛。
云香莲坐在他身边,将夫君面色难看,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呢,就关心地问道,“夫君,怎么了?你脸色这般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云琅心中厌烦,交乱如麻,将云香莲一脸小心翼翼地问他,他不觉着这是关心,而是觉着这个倒霉女人是给自己添乱添堵的,便没好气地瞪着猩红的眼珠子,喝骂道,“你哪来那么多事儿?”
云香莲被喝得愣住了,登时也委屈上了。
她……她做错了什么了?关心自己的夫君还是罪过吗?自己只是关心关心而已,又没说什么不妥当的话,咋就挨了骂了?
陈树旭和陈树章在一旁将父母不睦,心里也不好受,赶紧过来给母亲解围,“母亲,父亲喝了酒,这会子酒劲上头,可能是不舒服。”
云香莲见儿子们孝顺,心里才算是好受了些。
云琅见状,心里更加烦闷了。他的这两个儿子,其实一直与自己不大贴心的吧?不然,为什么只安慰了他们的母亲,对他这个爹却沉头不语?
云琅小心眼病,又犯了。
接连被云博年和云山,云河,云文,云锦几个儿子刺激,后来又被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刺激,他心里苦成了瓜。
尤其是在看到女儿,也就是自己的遗腹女云秀时,他心里如同油煎烈火烹炸般地搅劲儿疼。
这种疼,是撕裂性的,令人窒息和难以忍受。
云琅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形只影单,孤零零地好可怜。这本该是他的一切,包括老妻护国夫人,儿女们,还有孙子孙女们,都是他的啊。
对,自己的老妻已经被封为超品级的护国夫人了,如果自己不厌弃她,是不是她的一切荣耀和富贵,都是自己的?
可惜啊,他一步走错,再难回头了,老妻另嫁他人,儿女们也“认贼”做父,成了别人的儿女,而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荣华名利,却都成了泡影化为了粉末。
“老闺女啊,来,来来来,爹给你介绍介绍你的这些长辈们。”云博年觉得对云琅刺激得还不够,就宠溺着口吻对云秀道。
云秀本就长得像极了罗紫薇这个亲娘,眉清目秀面色俏丽,虽然才十二岁,可身姿高挑婀娜,配上样式新颖的合体藕色齐胸襦裙,一步一行,都显示出了少女韵美的风姿来。
听到继父呼唤,就笑盈盈地走过来,先是大大方方地在众目睽睽之规矩地福礼,然后才甜甜地道,“是,爹。”
这一声爹叫得,极其自然,极其顺畅,一点都没有违和感。
云博年就在云锦的陪同下,给云秀逐一介绍了遍来宾中,哪些最重要的客人。
而后来到陈仁美面前,云博年根本不去看他难堪懊恼嫉恨的脸色,对云秀郑重道,“闺女,来,刚才那个香莲县主是你堂七姑母,这位便是你堂七姑丈。”
七姑丈几个字,云博年咬得极重,说出来时,意味深长……
云秀多聪明啊,尤其是四哥云锦递给她一个谁也看不懂的示意,立马明白了,眼前这位眼珠子猩红,瞅着自己都快把眼睛瞪出来,咬牙切齿一样男人,就是自己的亲爹了。
云锦递给云秀无人能懂能解的暗示,便是一个微不可见的口型。
一个爹字,就传给了她。
云秀看懂了,脸色差点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慌恨意。
还是云锦手奸,一见云秀要失去平常心,赶紧不着痕迹地上前,挡在了她与云琅的中间,伸手扶住了云秀,暗暗用了下力,笑着道,“秀儿,来,拜见七姑丈。”
说完,冲着云博年抱歉似的道,“爹,对不住,秀儿这段时间给娘绣嫁妆,有点累狠了,这不,阳光一刺,头有点晕了。”
“哦?累着了?哪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扶她回她的闺房,好好歇息歇息。”云博年见云秀有些受不住,一时很是后悔,这没伤着云琅,却伤着了云秀,他感觉自己很是不地道。
这个继父做得不称职。
云秀此时在云锦焦虑关切中,稳住了心性,再次扬起了笑脸,对着云博年做出了小女儿家的娇态,“爹,女儿无碍。”
说完,硬是强装坚强,给云琅深深地福礼下拜,嘴里却喊着七姑丈安好,侄女云秀给您见礼了。
云秀为什么要拜?别人可能只以为是小辈拜见长辈,这孩子知礼。
可云锦和云博年,以及一旁的云文却十分懂得云秀这一拜的含义,就跟他们刚才拜见云琅一样,都是带着报生恩的想法,给这位狼子野心,贪慕荣华,舍弃妻子的渣爹跪下的。
这一拜,全了这一世的父子情。
这一拜,尽了他们儿女的孝心。
这一拜,也是与渣爹告别,从此以后,一别两宽,井水与河水不相犯。
这一拜,更是告诫他们自己,他们的亲爹在青山村后山那个衣冠冢里。
云秀这一拜,拜得很是认真,很是庄重,很是诚恳……
她云秀,自打出生就没见过亲爹,这一次见到了,拜拜也无妨,毕竟是给了自己生命的男人,所以,她这一拜,拜得心甘情愿,却也是十分决绝!
“七姑丈,我叫云秀,您可以叫我秀儿。”云秀脸上笑微微,话语甜丝丝,没有刚才的失态之势。
对心如刀绞的云琅,她道,“我以前没有爹,不知道爹爹疼爱是什么样的,这回有爹疼了,您是不是也跟着高兴?刚才我跟我七姑母这般说,七姑母也替我高兴呢。”
如果不是云秀做了最后一句解释,云琅震惊之下,还以为这孩子知道自己是她亲爹了呢,他差点就失了态了。
云秀的话,他没听出来别的,只听出来阴阳怪气地嘲讽和讥诮,所以他吓了一大跳。
可云秀脸色无害,口气单纯,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这时,陈树旭和陈树章走过来,要与云秀认认亲,叫了声,“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