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斋苑·三楼雅间
“王爷,你总是闭门不见明王殿下,妥当吗?”金虎思虑再三,犹豫良久,望着坐在窗前不言主语的墨衣男人开了口。
寒风吹打着窗户,清晰的‘吱呀’声不绝于耳,墨衣男子临窗而坐,长发高高的束起,只余两缕发丝轻抚着俊朗的侧脸却略显憔悴的脸庞。
待看清楚他的五官,正是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也没有动静的凌王张啸。
“对不起王爷,是属下多嘴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金虎垂下了头,他是张啸的贴身侍卫,最是了解他的性情。
当初,他是很好看张啸与冷梓玥的婚事,两人门当户对,又情投意合,本就是天生的一对佳偶。
岂知,北寒国突然冒出一个四公主,把一切都打散了。
从冷梓玥跳下朱雀台,再到冷梓玥性情突变,风华尽展,短短不过数月时间,他却觉得他家王爷已经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变得压抑,沉默了。
“本王自有打算。”张啸未有抬头,森冷的嗓音不同于往日的温和,带着浓浓的不悦与不甘。
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改变。
而他的改变,将会如何?
谁又可知、、、、、、、
“是。”金虎面色一僵,退后两步,静静的随侍一旁,再不出声。
高头大马上,景常柯一袭白衣,温文尔雅,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让人感觉他很随和,很容易亲近。
离开月都皇城一个月,他听到的流言就足以叫他淡定不下来。无论是逛茶馆时从普通百姓口里听来的,还是自己派人打听来的情报所得,无一不是颠覆了他所有认知。
冷梓玥,她的华丽蜕变太叫人吃惊,也太让人惊艳。
她的一举一动,无不受到追捧。
“常柯,欢迎回来。”百里长剑露出一脸的笑意,天知道接连几天下来,他是想笑也笑不出来,憋得难受。
自那次刺杀之后,张啸就对若即若离的,总是闭门不见他。
想他堂堂明王殿下,呼风唤雨的,竟然还要回回都吃闭门羹,心中哪能不窝着一把火。羽翼未丰之前,他不可能将张啸推到别人的身边去,母妃说得不错,冷梓玥既能让张啸成佛,也能让他成魔。
只要他在中间挑拨得宜,还有一颗善心的张啸也能变成魔鬼。
为爱成痴,为爱成魔。
“王爷客套了。”景常柯神色如常,他心里可是明白得很,皇城里关于四个王爷的谈论已经降到了冰点,唯有冷梓玥的话题,是一天比一天高。
有段时日未曾见到冷梓玥,让他心中既是多了期待也多了几分探究。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她在九死一生之后,灵魂都为之蜕变,犹如重生一般。
“都是自己人,不要叫得那般生疏。”百里长剑轻蹙着双眉,在品斋苑停了下来,指了指里面,道:“听说这里出了新的斋菜,咱们进去尝一尝。”
“也好,荤菜吃得多了,尝尝素斋也好。”景常柯并未想太多,百里长剑约他,一般都会夹带着张啸。
想到好友,他也只有摇头叹息,爱莫能助。
一步走错,步步皆错,而他还未找到真正的出口在哪里。
可悲,又可叹。
“两位爷,里面请,是要雅间还是就在大堂里,小的给您二位带路。”脚还未踏上石梯,小二便热情的迎了出来,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上满是笑意。
“三楼可还有雅间?”百里长剑将缰绳丢到小二的手里,随意的问道。
留守在凌王府的探子来报,张啸近来只在这里用膳,也唯有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只希望这一次,他不会再拒绝见他。
母妃已经说动了老凌王张振,联盟之事未有变动,只是多给出了不少的承诺,他们的野心也不小。
小二动作麻利的牵着马,笑着回应:“有,当然有,小的带两位爷去楼上。”
三楼的窗口正对着品斋苑大门前的街道,积雪被清扫在街道两旁,路上的行人很多,大多都忙着制办年货,准备过上一个好年。
明明很喜气的时候,张啸却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儿的温暖。
冷眼望着走进酒楼里的两个熟悉的身影,闪烁着幽光的眸子缓缓闭上,沉声吩咐金虎,“到楼下请他们两人进来。”
玥儿不会再原谅他,活着的他如同行尸走肉,没有灵魂,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一次又一次,他都徘徊在冷梓玥的闺房之外,犹犹豫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是他的优柔寡断葬送了他们之间的爱情。
她,选择将他埋葬,在情在理。
祖宗的家训,父亲的话,姑姑临死前瞪大的双眼,无一不是在告诉他要肩负起身上的责任,他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着整个家族。
“是。”
粉色的珠帘在金虎不算温柔的动作下,发出‘叮咛’的声响,如玉珠落盘,参差不齐中带着凌乱的节奏。
“明王殿下,景公子,我家公子有请。”金虎快步下了楼,走到两人身边,低声唤道。在明王百里长剑的面前,他只能按照张啸交待的,称呼他为‘公子’而不是王爷。
毕竟,姓异王在皇室亲封王爷面前,明显就低了一个档次,完全没有可比性。
太祖皇上亲封了两个对江山社稷有功的大臣为王,一个是争战沙场,立下无数战功的大将军楚咏,亲封为楚王;一个是稳定前朝,敢于直言上谏文官张培,亲封为凌王。
楚王楚咏育有一子一女,皆是人中龙凤,乃是祁月国的骄傲。长子楚烈以身殉职在沙场之上,战功彪炳。小女儿才貌双绝,倾国倾城,美艳如花,嫁给皇上为后,母仪天下。
地位本该显赫朝野,岂知楚皇后产下不祥之子,卷起漫天骇人至极的血红之色,即刻就被赐了自谥。
小皇子亦被远远的送出皇城,不得传召,永世不得回朝。
至此,楚王府没落下来,楚王也不知去向。
反倒是凌王府的势力越加的壮大,越加的繁荣起来,随着老凌王张振的幼妹进宫,被月帝钦点为宠妃之后,地位越加的尊贵,气势直逼皇室血亲王爷。
同样,随着庄妃的逝世,凌王府此时此刻都陷在不上不上,不高不低的尴尬之中。
“相请不如偶遇,啸也在此,咱们三人算是聚齐了。”景常柯轻笑出声,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百里长剑的野心不旦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重,但凡对他有利的一切,通通都只管收入囊中。
“带路。”双眉轻轻的蹙起,百里长剑想不明白,张啸这又是走的哪一步棋,他不是不想见他么,怎么又会主动邀请他。
也罢,他正愁找不到合情合理的相逢场景,他的主动,倒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请——”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金虎退到后面。
清幽的房间里,茶香四溢,品斋苑与满香楼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寻不到一丝酒味儿,而那里四处都飘散着酒香。
醉客居的不同便是,融合了茶香,酒香,饭菜香,还有文人墨客的高谈阔论。不管你的出生如何,只要能在醉客居挑战胜了琴棋书画四主,就能出名。(.)
若是女子,没准一不小心就被哪家的公子看中,娶回了府。
若是男子,又或许一个没注意就直接被哪家千金招为了夫婿。
皇城三大楼,都可是名不虚传的。
“啸,你可真不够意思,知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吃好喝一顿,你也不慰劳一下我。”景常柯一进门,就抱怨出声。
他的话,半真半假,出门在外,风餐露宿,那是家常便饭。
“常柯,好久不见。”张啸转过身,伸出拳头与跟景常柯的拳头轻轻一碰,算是朋友之间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也不是太久,哈哈。”爽朗的笑出了声,景常柯随意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长剑,咱们坐下说。”再见张啸,只觉得突然换了一个面孔,他一脸的笑意,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那双眼睛里,能看到的除了如风的笑意,再也寻不着其他的情绪,似乎,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未改变过。
以前的张啸,绝非现在这个样子。
“你也坐,咱们三个今个好好聚一聚。”百里长剑有一瞬间的愣神,片刻之后就恢复正常,他觉得张啸有哪里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变的,需要的只是一个时机。
“你们想吃点什么,我请客。”张啸吩咐小二将菜谱拿过来,递到两人的手里,“最近我想了很多,总算是想明白很多的事情,以后,我会好起来的。”
突然的转变,难免会引人怀疑。
与其让他们猜来猜去,倒不如由他给出一个线索,且不论他们信或是不信,至少转移开了一部分的注意力。
“那就好,大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百里长剑半信半疑,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懈可击,生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他比谁都会演戏。
“啸,你跟冷小姐当真、、、、、”景常柯仔细的盯着张啸的脸,说到冷梓玥的时候就故意停了下来,他是真的放得下,还是假装的。
张啸握着茶杯的手一紧,面上平静如水,轻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道:“我配不上她,她能拥有更好的幸福。”
不想放开她又如何,如今的她,又岂是他能控制的。
精明深沉如皇太后,不照样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紫晶公主刁蛮跋扈又如何,不一样被她当猴一样的戏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跳脱衣舞。
这样的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守护。
“啸,天下之大,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就是太没自信了。”百里长剑猛喝一口茶,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在公主府,影王百里自影对冷梓玥的维护,还有风王百里洪枫对冷梓玥势在必得的眼神。
一直以来,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就从未断绝过,无论是权利还是女人,他们都想要得到最好的。
冷梓玥,无疑又是他们下一个争斗的目标。
只是,这一次,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不说了,我可是空着肚子来的,咱们先吃饭。”景常柯很适时的转移了话题,风华太盛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曾经被天下人唾弃的冷梓玥,现在却成了众人眼中的香悖悖,谁都想要得到。
张啸眸光一转,神色转变之快再度令人咂舌,指着面前一盘什锦素食鸡道:“尝尝这道菜,最近可是品斋苑的招牌菜,味道很不错。”
“我尝尝看。”筷子一伸,景常柯只觉味道极其鲜美,这素菜里能吃出肉的原汗原味,他不得不承认厨子的功力非同一般。
雅间内和谐的用餐气氛被一道尖细的怒骂声所打破,一阵又一阵拔尖的杀猪声,简直就是在虐待众人的耳膜。
莫不是很想一脚将那个叫骂声连连的女人踹到外太空去,耳不闻为净。
“你太吵了。”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如羽毛般轻轻的飘散在空气里,柔柔的,软软的,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力,传进耳朵里时,顿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气从头蹿到脚,冻得人真打颤。
冷梓玥放下手中的筷子,她是出来觅食的,呆在断肠谷两天,除了吃鱼还是鱼,她都快变成鱼了。
虽说是她的错,不该打死湖里师傅的宝贝鱼,但是叫她天天吃鱼,她觉得很憋屈。就算那鱼很珍贵,别人想吃都吃不着,她不吃可不可以。
居然是不可以,拉耸着脑袋吃了两天的鱼,冷梓玥说什么也不干了。于是乎,她悄悄的去,再悄悄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入了城,先是视察了一遍鸣魄所管辖的店铺,每一间的生意都出奇的好,也是时候让新的店铺开张了。
祁月国的经济,必须全部掌握在她的手里。
“夫人,我们快些离开。”青衫华服的男子拖着身旁女人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请求道。他不过只是多看了一眼绝美的冷梓玥,谁知就让被他的夫人瞧见了,不依不饶起来。
虽然他好色,但他也是有眼力劲的,端坐在那里的女子,不是他惹得起的,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尊贵之气,俨然就如女王一般,令人有臣服在她脚下的欲望。
“要走你走,这种勾引人家相公的狐狸精,dang妇,本夫人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女人骂骂咧咧的推开身边的男人,再度回过头看向冷梓玥,“你个狐狸精,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清楚,你要是缺男人,就去青楼卖身,指不准儿还能做头牌。”
嫉妒,疯狂的嫉妒,同样都是女人,她怎么就长成这般模样,好羡慕她的脸蛋,好羡慕她的皮肤、、、、、、
越是羡慕也就越是嫉妒,怒火在胸中燃烧着,挣扎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
“你知道狐狸精是什么意思吗?”冷梓玥微微勾起嘴角,嫣然一笑,刹那之间,仿佛万千梨花瞬间绽放,美艳芳华,耀人眼球。
她不过只是就近上来吃个饭,至于躺着也中枪么。
她能管得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别的男人,可她管不住别的男人眼神不往她的身上瞄,她若是有闲情逸致去看男人,倒不如好好计算一下怎么收拾那些个人渣。
“原来是冷小姐,呵呵,咱们还真是有缘。”景常柯看到依旧红衣灼灼的冷梓玥,温和的笑着开打了招呼。
“本小姐貌似跟你一点儿也不熟。”冷梓玥连眼皮都不掀动一下,冷嗖嗖的回了话。不管是百里长剑还是张啸,她都瞧着不顺眼,他们的朋友也连带着一起恶心。
出门忘了看黄历,要不,她怎么遇到这些渣子,影响食欲。
“咳咳、、、”景常柯被噎直咳嗽,说话不带这么绝情的吧!
貌似、、、好像、、、他是被讨厌了。
“你知道男人为什么都喜欢狐狸精,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吗?”冷梓玥站起身,红衣翩翩,巧笑嫣然,见那女人一脸的不解,接着又道:“狐狸精是美丽,妩媚,娇艳,聪敏的代名词,本小姐很感激你那么称呼本小姐。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们喜欢新鲜,喜欢选择有挑战感的女人去征服,以求满足他们的大男人主义。家里的黄脸婆能带给他们什么性趣,你若想要你的男人不偷腥,一是废了他,二是在自己的身上下功夫,而不是找别人的麻烦,愚蠢。”
咳咳,她不是爱情婚姻专家,但是她在电视剧里看过不少,挑拣着说上几句还是可以忽悠人的。
“你——”颤抖着手指,气得脸色胀红,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觉得本小姐有做青楼头牌的功底,那你觉得你有吗?”俏皮的眨了眨眼,冷梓玥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
女人不自觉的往男人怀里靠了靠,双腿直打颤,她后悔了,后悔没有听自己相公的话快点儿离开。
迎面而来的女人,虽然一直在笑,可是直觉告诉她,危险在逼近。
“既然你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本小姐免费教一教你,保管你学会怎么勾引男人,挑起他们的欲念。”冷梓玥眸光一冷,清冷的声音如刀子一般刻进众人的心里,“青楼是个不错的地方,本小姐就让你好好在那里学习学习怎么勾引男人,怎么做荡fu。”
“不要——”女人摇头,转身就要逃走,撞掉了头上的珠花,也撞落了脸上城墙一样的脂粉,“我不要、、、不要去青楼、、、、、”
“小姐,内子知道错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她一马。”男人颤着音,低着头,双腿不住的打着哆嗦,冷汗直冒。
“本小姐向来说一不二,你想走也可以,只要你的速度比我的血薇更快,那么刚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明晃晃的血薇旋转在冷梓玥的指尖,锐利的刀锋闪烁着寒光,慑人不已。
张啸静静的看着冷梓玥的一举一动,眸色深沉,袖中紧握的双拳说明了他不平静以及压抑不已的情绪。
“电魄,亲自送她去皇城最红的青楼,不惜砸下千金让人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yin娃dang妇。”鼻翼间传来一股奇特的味道,好似在哪里闻到过一般。冷梓玥足尖轻点,轻盈的落到楼下,红衣拂过,只余下淡淡的幽香飘散在空气里。
话音一落,电魄就直接破窗而入,出现在雅间里。
“你、、、你不要过来、、、、”瞪大双眼,不住的后退。
“由不得你。”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电魄出手快如厉风,提小鸡一样的单手抓起尖叫连连的女人,如一阵飓风般离开了品斋苑。
景常柯轻拍百里长剑的肩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声道:“冷梓玥,真不简单,那个男人的身手在江湖中也能排上名次,居然任她驱使,有意思。”
“没胃口了,咱们也先离开。”张啸转身,大步向楼下走去。
玥儿,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
为何,现在你的模样,竟然一点一点覆盖掉以前你的模样,更加的想要靠近你。
哪怕明知你是会烫伤人的火焰,依旧如飞蛾向你扑去。
“为什么跟着我?”黑纱遮面的忧奎,一双如鹰般阴戾的眼直勾勾的落在红衣如血的冷梓玥身上。
那鲜红的衣裙,如血如雾,衬托着她如雪一般晶莹剔透的肌肤,倾城绝美的脸蛋暴露空气中,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魄。
“你觉得呢?”冷梓玥轻扯嘴角,越是靠近这个黑衣男人,他身上的味道就让她越是熟悉。
司徒无双的房间里就有他身上的那股味道,如果猜得没错,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对舞阳下毒的凶手。令她不解的是,黑衣人的身上除了那股香味之外,隐隐夹杂着一股清浅的药香,貌似是她扔给司徒无双的。
“滚——”一个字,忧奎不再开口,目光如炬,长袖中握在手心里的毒粉伺机待发。
冷梓玥皱了皱眉,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滚’这个字,即使要说,也是她对别人说,岂能让别人对她说,简直就是不可原谅。
司徒无双不愧是司徒无双,眼前的黑衣人自以为是逃脱了,岂知他早就被司徒无双盯上了,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的监视之中,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