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君候·银丝轩
“夫人,您慢着点儿。”春水扶着洛姨娘的胳膊,大冬天的满头都是热汗,万一让主子在雪地里的滑倒,她就是几命也不够不赔的。
眼下,府里三位姨娘的确是失了宠,三位小姐也一个个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不敢再嚣张,动不动就责打她们,可是,主子就是主子,她们做下人的哪有胆敢放肆。
要是早知道四小姐会受宠,她们都乐意去伺候四小姐冷梓玥,明明同样是伺候小姐的贴身丫鬟,华儿就比她们过得好,分明就像是小姐一样的生活在府里,叫她们众姐妹羡慕不已,嫉妒不已。
“死丫头,好好扶着,要是摔了跌,仔细着你的皮。”几日下来,洛姨娘没少受冷嘲热讽,之前她狠狠的踩低花姨娘母女,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最看重的女儿,竟然当着百官的面拿着刀欲意刺杀紫晶公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每每一想到这事儿,她就害怕得浑身打哆嗦。
想要骂冷银铃,心里又疼得慌,那孩子都已经被吓坏了。
昨个儿,依着皇太后下的旨,将冷风铃嫁了出去。放眼望去,候府里没有一点儿喜气洋洋的气氛,反而死气沉沉的,诡异至极。
管家寻了媒婆,做了做样子,就让冷风铃坐着花轿出发去了南陵,此生,已是没有机会再回月都皇城。不管是死在半路上,还是死在南陵,都与忠君候府再无半点瓜葛。
“奴婢知错了。”春水低着头,双手紧了又紧的扶好洛姨娘,任由她又尖又利的手指尖戳着她的脑门,不一会儿就已经见血了。
一股寒风吹来,刮在伤口上,钻心的疼,可她不敢叫,只能强忍着。
“洛姨娘安好。”伺候冷银铃的两个丫鬟婷儿跟英儿低下头,双眼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恭敬的问候。
冷梓玥说过,忠君候府里只有她的母亲长孙悠悠可以称为夫人,若是让她听到谁叫错了,直接拖到前厅,乱棍打死。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有胆量唤洛姨娘为洛夫人。
“小姐呢?”凉嗖嗖的目光扫过两个人,洛姨娘一个眼神,站在她身后的丫鬟小菊就会意的上前推开了房门,迎着她往里走。
“小姐在房间里,她说不要任何人打扰她。”婷儿低头回话,声音难掩哽咽,隐隐带着哭腔。
倘若是叫她抬起头来,赫然可见她的脸,肿得高高的,完全看不出以前是怎样的面目,跟猪头有得一拼。
“你去准备一些茶点过来。”洛姨娘眉头一皱,低睨了一眼丫鬟英儿。
“是。”英儿咬着唇点头,直到洛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才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向着院里的小厨房走去。
房间里散发着浓郁的香粉之气,陈设奢华不已,一件一件都是好东西,活像是暴发户一样的。
冷银铃趴在床上,踢打着双腿,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从她粗鲁的动作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什么人,滚出去,本小姐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吗?一个个都没有长耳朵是不是?”手狠狠的砸打在厚厚的锦被上,冷银铃尖叫道。
都是冷梓玥害她的,要是没有她该多好,为什么她的命就那么硬,总是死不了。
“银铃,你叫谁滚出去。”洛姨娘面一黑,被自己的女儿一声大吼,当真是让她下不来台。
“娘,你怎么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冷银铃愤恨的从床上坐起身,没有梳妆打扮的她,一头凌乱不已的长发,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丝毫没有千家小姐的模样。
“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模样了?”洛姨娘挥退两个丫鬟,一屁股坐到冷银铃的身边,伸出手抚着她的头发。
她希望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个儿子,结果生了一个女儿,纵然很是失望,可她对冷银铃的爱真的很多,特别的宠她。
哪怕后来再生了一个女儿,对她的疼爱也是不能与大儿女儿相提并论的。洛姨娘恨过,也怨过,她怎么就又生下一个女儿。
每每看着小女儿金铃,她的心就会痛一次,疼一次,提醒她那些不开心,于是,对待小女儿就总是不冷不热的,不似对待冷银铃,巴心巴肺的宠着。
一心想要扶着冷银铃嫁给皇亲国戚,无论是做皇妃也好,做王妃也罢,就是不要再像她一样,做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
“娘,您还能指望我什么,呵呵?”冷银铃推开洛姨娘,从小她就在她们不择手段,勾心斗争的耳濡目染之下成长。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懂得,如果想要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她就必须不择手段的去争去抢。
在父亲冷铮那里,她是最受宠的一个,要什么就有什么,因为她能说会道,知道看人眼色,懂得怎么才能讨得父亲的欢心,从而达到她的目的。
大姐冷风铃要让着她,三妹冷金铃也要让着她,冷梓玥就更不用说,每次见到她都会躲得远远的,浑身颤抖个不停,生怕她会打她,骂她。
她是那么的骄傲,她以为自己就是最好的,将来她是王妃的命,可以生活得很好很好。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冷梓玥跳下朱雀台不仅没有死,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强势得让人吃不消。
那双千年寒冰一样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她时,她的脑海里总是一片空白,只想倒地装死,或者拼命的逃离。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她,父亲冷铮会抛弃她,母亲洛姨娘一样也会抛弃她,就像大姐冷风铃,连出嫁都是走的后门,没有送亲的队伍,连鞭炮都省了。
倘若冷风铃不是成了残花败柳,父亲冷铮又怎么会如此对待她。凭着大姐的容貌,父亲完全可以将她当成拉扰同僚的筹码,送给别人做妾也比直接丢弃了强。
她刺杀紫晶公主,人证物证一一俱全,无形中一把明晃晃的剑就悬在她的头顶,指不定何时她就一命呜呼了。
“银铃,你这孩子,娘是、、、、、”洛姨娘拉着冷银铃的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要不娘给你准备一些银两,你逃吧!”
到底她是舍不得这个女儿,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一切就还不晚。
“我能逃到哪里去,逃不了的。”摇了摇头,这几天是她过得最胆颤心惊的日子,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动作稍微大一点儿,她就喘不过气来。
紫晶公主的那一脚,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那、、、、、”洛夫人捂住嘴,猛咽了咽口水,差一点儿她就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去刺杀紫晶公主,是不是冷梓玥那个贱人动的手脚。”
一提到长孙悠悠生下的冷梓玥,她就恨得牙痒痒的,冷风铃就是毁在她的手里,花姨娘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哪怕是她上门挑衅,她也不理她,受的打击那可是致命的。
说到底,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毁了,她还能指望小女儿争口气,让她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些;花姨娘可没有她的好福气,唯一的女儿这辈子是全毁了,没了指望。
南陵首富公孙财,嫁给那样的男人,莫过于是天底下最惨的事情。不但妻妾成群,他还三天就会失去对一个女人的兴趣,没有谁能留住他的心。生意场上,谁要是看中他的女人,晚上就直接送到对方的床上去。
最可怕的是,公孙财是男女通吃的主,玩起来,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都是因为她,是她、、、、、”疯狂的砸掉桌上的茶杯,冷银铃的情绪一瞬间变得很激动,面目狰狞,白森森的牙齿煞是骇人。
冷梓玥是魔鬼,她是妖怪,否则,她怎么能控制她的心志,让她做下那种可怕的事情。刺杀,呵呵,她这辈子还真没有那样的胆。
“银铃,你别激动,娘不说了、、、、不说了、、、、”洛姨娘被吓得一愣,不住的摆着手,她真怕冷银铃的手会掐到她的脖子上来。
“娘,冷梓玥是妖怪变的,我们的计划那么周密,没有一丝空隙,明明应该是她躺在那个房间里跟那个男人上床的,明明应该是我们去捉*奸的,结果却是她姗姗来迟冷眼看着抓出来的是大姐。散落一地的红衣,通通都在暗示着旁人,床上的女人就是冷梓玥,当那张脸暴露在众人视线里,才惊觉,他们全都上当了,而她站在后面看戏。”那个如梦魇一样的夜晚是冷银铃不敢去回想的,似乎比起被捉*奸在床,她去刺杀紫晶公主,至少保全了她的清白与颜面。
洛姨娘心中一惊,顿觉后背发麻,总觉得冷银铃说的事情很玄乎,阴森森的。
“事情的确透着古怪,让娘好好想一想。”洛姨娘拍拍冷银铃的小手,柔声安抚。
嘴上说着想办法,其实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依附着男人生存的女人,失了男人的宠幸,她就什么也不是。
最近发生的事情,所有能接近冷铮的办法她都想过用过,却是留不住他。只要冷铮一回府,就直接去了乔姨娘的院子里,一呆就是一整晚。
原本以为,为冷铮生下过女儿,总比什么也生不出的女人要好,结果,没有生养的乔姨娘反倒成了香悖悖,得了专宠。
无论是她还是花姨娘,皆是因为自己生的女儿丢了他的面子,让他在外面受了嘲讽,回到府里哪能不给她们脸色瞧。
“洛姨娘,二小姐,宫里来人说要接二小姐进宫。”王劲抓着袖子抹净额头上的汗水,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大冬天的他也全身都是汗。
先是大小姐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当场被抓住,丢尽了忠君候府的脸面,什么也没有的嫁去南陵做贵妾;紧接着又是二小姐拿着剑当众刺杀紫晶公主,上百双眼睛亲眼目睹的。
哎,按他说,候府最近就是晦气,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
有句话不是叫做‘秋后算帐’么,想来宫里来人要接二小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房间里,冷银铃一听,双腿一颤,直接钻进桌子底下,哆嗦着道:“娘、、、我、、、我不去、、、我不要进宫、、、、”
进了宫,她哪儿还能有活路。
“可是、、、、、”洛姨娘犹豫片刻,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王管家,二小姐病了,发着高烧,只怕是进不了宫了。”
拖得过一天是一天,一边冲着外面大声说话,一边将冷银铃从桌子底下拖出来,示意她躺到床上装病。
“洛姨娘,宫里来的人说了,就算是抬也要抬着二小姐进宫。”王劲咽了咽口水,想到前厅那个凶神恶煞的侍卫,他就腿软。
也不知道从皇宫里出来的人,是不是个个都那么可怕。
“放肆,候爷在哪里,难道候爷会不顾自己的女儿卧病在床吗?”洛姨娘一声怒斥,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定,皇宫里的人了不起啊,说抬走就抬走,当这儿是菜市场么。
心里憋着气,她也只能在心里骂几句,真要她说出口,又没那个胆量。
冷银铃缩着身子,将自己的身体全都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头也不伸出来,憋得脸颊通红,呼吸不畅,浑身比抖筛还要厉害。
她不要进宫,不要进宫、、、、、
“候爷就在前厅,吩咐老奴来请二小姐,若是二小姐自己不出去,那就只有让宫里的人亲自过来带走二小姐。”候爷在府里最大,可是在宫里,一个小小的候爷算得了什么。
皇太后的旨意,候爷哪有胆量不遵从。
“你说什么?”洛姨娘声音拔了尖,他怎能那般无情。
“候爷的意思是、、、、、、”王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望着紧闭的房门无可奈何,他只是候府的管家,小姐的闺房他可是不敢乱闯的。
算算时间,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只怕前厅已是等急了。
“娘,我不进宫、、、进了只怕就不能活着回来了、、、、呜呜、、、、”细若如蚊的声音哆嗦着从被子底下传出来,冷银铃浑身都惊出了冷汗,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浑然未觉。
恐惧占满了她的整个大脑,第一次觉得她离死亡是如此的近,想逃却又使不出力气来,只能呆在原地打颤。
洛姨娘望着床上裹着锦被瑟瑟发抖的女儿,泪水泛溢,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憋得险些背过气去。
“王管家的办事效率实在是让咱家等得恼怒不已,只好咱家亲自来了。”李公公翘着兰花指,公鸭般的嗓音尖尖的响声,打断了王劲的话。
身后的几个带刀侍卫紧随其后,堵住了整个银丝轩的大门。
“李、、、李公公,奴才、、奴才、、”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上滑落,王劲结巴了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罢了,你一旁呆着。”投去凌厉的一个眼神,李公公甩了甩拂尘,冷声道:“冷二小姐,皇太后娘娘有请,你若是再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本公公对你动粗了。”
他也是听命行事,皇太后下的死命令,不管这个冷银铃是生是死,装疯还是卖傻,都得带回宫里去。
洛姨娘急得双腿无力,一步并作两步的奔到冷银铃的床前,小声道:“银铃,你说皇太后、、、、她为什么要见你、、她会不会、、、、”
断断续续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刚才还躲在被子里的冷银铃突然坐起身,掀开锦被推开洛姨娘,大叫道:“我哪里也不去、、、不去、、、”
声音之大,犹如雷鸣般震耳欲聋。
回答她的是洛姨娘狼狈摔倒在地的尖叫声,还有李公公阴阳怪气的太监声音,“去不去,由不得你。”
一个手势,几个侍卫上前,很快就抓住了胡乱踢动的冷银铃。
“我不去、、我不要去、、、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挣扎着,冷银铃跪在李公公的脚下,紧紧的抱住他的大腿,那个地方她不能去,她会没命的。
李公公一脚踹在她的胸口,拍了拍裤角,冷声道:“冷二小姐,不是咱家不帮你,皇太后的旨意,谁又敢违背呢?”
连皇上都要忌惮皇太后三分,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总管太监,哪有那么大的胆,对着皇太后阳奉阴为。
“不、、、”失声的呢喃出声,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她还那么年轻,难道就要死了吗?冷梓玥,都是你害的,就算是死你也别想让我放过你。
即使是化身为厉鬼,也要缠着你生生世世,叫你不得安宁。
“带走。”李公公晦气的踹了踹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冷银铃,皱着眉头,竖起小尾指厌恶的说道。
洛夫人无力的望着被强行带走的冷银铃,泪如雨下。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
“娘。”冷金铃一袭鹅黄色的冬装棉裙,衬托得小模样越发的精致娇美,轻柔的扶起倒在地上的洛姨娘,心里期盼着,若是没有了二姐,她能得到更多的宠爱。
如今,候府里只剩下她跟冷梓玥两个小姐,只要她好好把握,她定然可以成为梦想成真,做一只耀眼的金凤凰。
依着冷梓玥的性子,她是不可能听父亲的安排,也不可能去亲近父亲,那就是她最好的机会,只要她乖巧懂事,温柔贤良,就一定能出人头地。
她只要不跟冷梓玥发生正面的冲突,不断的示弱,想必不爱惹麻烦的冷梓玥是不会花时间对付她的。
她与她,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必然也不会有冲突。
“金铃,你二姐她、、、、、”虽说她还有冷金铃可以培养,可以依靠,洛夫人依旧舍不得自己的大女儿,那个她倾尽了所有心血的冷银铃。
“娘,二姐会没事的。”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怨恨与不甘,冷金铃柔声安慰。
为什么,冷银铃都命不久矣了,她的心里眼里看到的还是只有她,同样都是女儿,她就那么不让她待见么。
既然你那么瞧不起我,那么,将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着求我多看你一眼。
“嗯。”悠悠的点了点头,洛姨娘看着低着头的冷金铃,哭诉道:“金铃,如果、、、如果你二姐她有个好歹,娘就只剩下你一个女儿,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冷梓玥,你害死我的女儿,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放过你。
、、、、、、、、、、、、、、、、、、、、、、、、、、、、、
“你们都下去。”月帝望着大摇大摆走进御书房的冷梓玥,眉头轻蹙,遣退殿内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眸光幽深似海。
一袭红衣飘飘走进殿内,寒风拂面,撩拔着三千青丝,花为容,月为貌,倾城绝色。冰肌玉骨,婀娜的身段包裹在火红的衣袍里,眸光淡淡的,美得清澈空灵。
冷梓玥弯了弯嘴角,轻笑,“皇上似乎应该给本小姐一个解释才对。”
云淡风轻的嗓音,自有一股清甜淡雅,从容不迫却又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仪,她的那份霸气,浑然天成。
比起王者,更像王者。
举手投足之间,尊贵不凡,神情清冷倨傲,女王般的气场,无不令人欲要臣服在她的脚下。
“呵呵,朕早就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有想到你的出场方式如此特别。”月帝爽快朗一笑,冷梓玥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他以为,她会按照正常的法子进宫,等待他的召见。
岂料,她直接进了皇宫,就出现在他的御书房里。
倘若,她是刺客,只怕他的项上人头已经提在她的手里。
这个女人,危险却又像是一个谜团,引人入胜,不可自拔的沉迷在她的世界里。
“既然知道本小姐会来,皇上还安排那些苍蝇阴魂不散的跟着我,难道您就不担心,遇到本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直接了结了他们,泄泄气。”冷梓玥莲步轻移,随意的寻了一个座位,优雅落坐。
结合如今她手里掌握的情报来看,他这个皇帝做得相当的窝囊,表面风光无限好,背地里却没有太大的实权。
二十几年来除了忍还是忍,也只有近几年才羽翼稍满一些,看在他坚定信念欲要脱离皇太后那个老巫婆掌控的基础上,她决定勉强配合他一次。
“你不会滥杀无辜的。”月帝盯着冷梓玥清澈的眼,虽然她出手狠辣无比,出手无活口,但她偏有一颗善良的心。
“你很了解我吗?”挑了挑眉,有些轻狂,有些不可一世,对她有阻碍的一切,她丝毫不介意一一清除干净。
遇神杀神,遇魔除魔,遇佛弑佛。
“朕不了解你。”月帝摇了摇头,神色不变,只有那微微一颤的右手说明了他的情绪。她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眼神,嗜血无比,煞气浓烈。
“皇太后跟紫晶公主,必须有一个付出惨重的代价,不知道皇上觉得准更适合一些。”纤细白嫩的手指拿起茶壶,冷梓玥自顾自的倒上一杯热乎乎的茶,闻着茶香,神色稍有缓和,眼角的笑意纯真干净。
她喜欢茶,住在深山里,练功累了,她就喜欢为自己泡上一壶好茶,静静的品。
爷爷告诉她,品茶,好比品尝人生百味,不细细的品,是品不出来的。
“难道你不想看看皇太后会怎么做出选择么,朕只给她三天时间。”月帝说这话时,目光跃过冷梓玥看向窗外。
她们,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亲妹,舍了其中任何一个,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无言的伤害。
然而,他不得不舍。
曾经,因他的犹豫不决,失去的,实在太多。
如今,为了守护那个他,再狠的事情,他也必须去做。
“答案无非就是两种,有什么可好奇的。”冷梓玥话锋一转,沉下声略带警告道:“招回你的人,否则休怪本小姐不讲情面,通通都杀掉。”
“他们会影响到你?”月帝摆出一副不懂的模样,那个神情跟某个男人还该死的真像,真不愧是一对父子。
冷梓玥回过神,清冷的目光迎视着月帝打量的眼色,直言道:“如果本小姐安排一群人全天候像影子一样的跟在你的身边,估计你也会抓狂的。这次的事情,本小姐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皇上,但是千万不要触碰到我的底线,要不真的会死人的。”
那个梦境,越来越清晰,冷梓玥对血的渴望也越来越强大,很多时候,她都疯狂的想要杀人,她想要见血。
每当那种欲望排山倒海袭来之时,她唯有强迫自己打座练功,心无一物才能勉强的克制自己对血的渴望。
她知道,那个疯狂的念头她快要压制不住了。
“朕不会轻饶了她们,也请你不要插手,朕就招回派到你身边的所有人,如何?”交易也好,条件也罢,月帝也无非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面对强势又嚣张的冷梓玥,他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皇上,血王殿下求见。”隔着御书房的大门,远远传来刘公公尖细的特有嗓音,不大不小刚刚足够里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月帝手一抖,险些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冷梓玥捕捉到他复杂难明的眼神,心里突突一跳。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无法形容,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竟然让她心里有些堵得慌。
错愕,狂喜,吃惊,不安、、、、种种眼神交替出现,最后化为平静。
世人都说月帝厌恶自己的小皇子血王百里宸渊,视他为不祥人,出生封王送去封地银月城之后,从此对他是不闻不问,一晃便是二十年。
冷梓玥的感觉却不是那样,月帝对待百里宸渊,只怕是想爱却不能爱,欲亲近却又害怕亲近。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父亲?冷梓玥迷茫了、、、、、、
“宣——”
“诺。”刘公公应了声,高声喊道:“血王殿下觐见。”
黑色的眼瞳清澈如湖水,一点也不掩饰不住他谪仙一般的气质。风拂起,轻撩拔着他一头乌黑如瀑布的发丝,勾魂墨瞳里似有一泓水在荡漾着。
即使玉制的面具挡住了他一大半的脸颊,单单只是完美的下颚就美得惊心动魄,却偶尔流露出清澈如水晶般透明的气息,揉合了两者,似矛盾,却又奇异地令人移不开眼睛。
红袍依旧,百里宸渊阔步走进御书房,大门应声而关,发出轻微的声响。
墨瞳微抬正好对上冷梓玥略带探究又疑惑万分的凤眸,嘴角轻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冷梓玥眨眨眼,收回自己的视线,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在林间,他对她说过的话,他那灿若星辰,璀璨无比的笑容,令她沉醉不已。
“渊、、、血王有何事需要见朕。”月帝暗暗观察两人的不加掩饰的互动,闪烁着精光的眸子一顿,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他好想叫他一声渊儿,好想抱一抱他,可他还有那个机会吗?
“本王的确有事需要求见皇上。”百里宸渊温柔的眸光似乎只为冷梓玥停留,看向月帝的眼神,说不出的寒凉,犹胜千年玄冰。
眨眼的功夫,宽敞的御书房寒气直冒,比起外面更冷上几分。
“你说。”月帝面色一僵,痛楚在他的眼中一闪而逝,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那样的神色。
他们是亲父子,为何弄到像仇人一样的地步。
他知道百里宸渊恨他,怨他,因为他没有保护好他的母亲,更没有保护好他,甚至没有照顾过他一天。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于是无补。
“七日之后便是母后的死祭,儿臣要求以国礼祭拜她的在天之灵。”百里宸渊的语气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而是决定之后的告诉。
他的母亲是祁月国的皇后,她所应该享有的权利,都要享受,谁也不能剥夺。
哪怕,前楚皇后的生祭就在除夕夜的前一天。
那一天,是他出生的日子。
同样,也是他母亲自谥身亡的日子。
二十年来,他从不过生日,那一天是他最痛苦的日子,何来的快乐。
“可是、、、、、”月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如何去说。
他的皇后,他的宁儿,他除了保住了她的皇后之名,什么也没有保住,甚至他还不能公然去祭拜她。
他是皇帝,却也是史上最窝囊的皇帝,可悲又可笑。
除夕前一天,举行国礼祭拜前楚皇后,必定会引来轩然大波,引起朝堂震荡。
复杂难明的眼神落在百里宸渊的身上,月帝深深的望着他,他的渊儿,如今空有血王的封号,无权无势,如何能在朝中立足。倘若他坚持要为自己的母亲行祭拜大典,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他怎能再让宁儿唯一的骨血遭遇到危险,那坚定不移,又倔强万分的眼神,真的跟宁儿好像,不容拒绝的气势更强烈了几分。
“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本王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那是本王母后应该得到的殊荣,虽然迟了二十年,但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机会推迟了。”百里宸渊澄澈如朝露一般的眼眸里染上淡淡的杀气,他不再是刚出生的婴孩儿,无法保护自己,也无法保护自己的母亲,他已经很强大,强大到足以颠覆一个国家。
他是魔,不是佛,没有慈悲之心,只会随性而活。
喜欢的就守护,不喜欢的就毁灭。
“本小姐也那么觉得,呵呵。”冷梓玥摩挲着细滑的下巴,粉唇微启。
这不快要过年了么,闹吧闹吧,越闹越热闹,她的性子太过于清冷,总是需要那么一点儿热闹的气氛来缓和一下她的气场。
百里宸渊冲着冷梓玥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可爱又讨好的笑脸,翻脸的速度当真不是盖的,一个字,狂。
“本王话已带到,皇上看着办。”百里宸渊不再看月帝一眼,优雅的转身,大步离开御书房。
外面光鲜艳丽的皇宫,待他大仇得报,此生都不想再踏入这里一步。
“皇上,您若是真想缓和你们父子的关系,这个选择题就要慎之又慎的选择了,一步错,步步错,但愿皇上不要步步皆错,再后悔可就晚了。”明明是很疼爱百里宸渊的,却又要装出一副不在乎,淡漠的样子,可知,那样伤人更深。
百里宸渊何其聪明,又怎么瞧不出他的异样。
冷梓玥站起身,红衣摇曳,飘逸出尘,前世她渴望父母亲人的一个拥抱,只要肯抱一抱她,她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
月帝若是能走出第一步,百里宸渊也就不会感觉那么孤独了。
“朕会好好想一想的。”月帝垂下头,不知何时,御书房里已经只有他一个人呆呆坐在金黄色的龙椅上,眉头紧蹙。
原来要选择的时候,真的很难。
此时此刻,月帝竟有些能体会皇太后那时的犹豫与沉重。
他,该怎么做,才能既护得了百里宸渊的周全,又对得起宁儿的在天之灵。
国礼祭拜,无数次的想过,最终都未能实现。
只要他在朝中稍微提了一下,得到的就是百官的齐声反对,可恨又可气。
“小玥儿,你的动作好慢。”百里宸渊嬉笑着牵起冷梓玥的小手,看向一眨不眨望着的他的她,不解的问道:“小玥儿,我的脸上有花吗?”
如果没有,怎么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没有。”白眼一翻,冷梓玥没好气的道:“戴着面具说自己脸上有花,我没有透视眼。”狠狠的瞪了他几眼,习惯似的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冰凉的手被他紧紧的握在温暖的大掌里,暖暖的,很舒服。
“呵呵,那小玥儿为什么盯着我瞧,嘿嘿,肯定是被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俊美容貌所迷倒了。”无赖的将头轻靠在冷梓玥的肩上撒娇道,虽说冷梓玥的个子也不算矮,一米六五的标准身材,但百里宸渊怎么着也有一米八十好几,斜斜的靠在她的肩头,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一路行来,穿过御花园瞧见他俩的宫女儿都跑得飞快,时不时回过头看上他俩几眼,捂嘴偷笑。
“百里宸渊,你给我正经点。”黑着脸,冷梓玥真想一巴掌拍扁他,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她。
为毛,她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浑身都凉嗖嗖的。
“我很正经的,小玥儿为什么进宫来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哦!”神秘兮兮的伸出一根手指,百里宸渊将无赖痞子的风格,诠释得非常的贴切。
“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的放过皇太后么?”一抹寒澈的冷笑闪过她的水眸,稍纵即逝,冷梓玥呢喃道:“你到底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刚才的你跟现在的你,风格完全不一样,似矛盾,却又奇异地令人移不开眼睛。”
“那小玥儿你更喜欢哪一个我?”眨巴着大眼,百里宸渊问得认真,他是什么样的,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他很乐意让冷梓玥一点一点的去发现。
“一个都不喜欢。”甩开他的大手,冷梓玥足尖轻点,红衣浮动,如一只轻灵的燕子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
“啊,小玥儿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吧,怎么可以一个也不喜欢,我一定会抓住你的。”百里宸渊一边哇哇大叫,一边尾随而至。
她在哪里,他就慢一拍的跟到哪里。
“等你抓到我再说。”一会儿之后,冷梓玥明显感觉有些吃力,那家伙的轻功究竟到了怎样恐怖的地步。
跟着慕容老头儿学习轻功,直夸她是天才,短短一个多月她的轻功就已属上承,还没有人进步向她一样的神速。
“小玥儿,我抓到你了。”长臂一伸,冷梓玥就落入他的温暖的怀里,下巴顶在肩头,“以后使用轻功时,不许发呆走神。”
“不算数,重新来过。”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小玥儿,冷银铃昏迷被皇太后抬进了永寿宫。”百里宸渊揽着冷梓玥,犹如一朵红云飘浮在天空中,唯美不已。
冷梓玥勾唇一笑,道:“皇太后有了动作,紫晶公主也不会消停的,由着她们母女去斗法,本小姐要好好查一查十三年前的事情。”
本尊母亲的死因,若是跟冷铮有关,她是不会手软的。
温柔宠溺的勾唇一笑,百里宸渊紧了紧双手,怀里的她是世间最宝贵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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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又更晚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