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这次是真哭

一只大手攥着鞋子伸过来,用力往下一拍,“啪”的一声响,老鼠不动了。

熟悉又好听的男低音响起:“不怕,不怕,老鼠被我打死了……”

檀悠悠低喘着气看过去,只见裴融缓缓抬起身来看着她,眉头微微蹙着,满脸无奈和心疼。

“夫君……”檀悠悠想哭,张着手臂就要扑过去。

“止!”裴融抬手挡住她,严肃地道:“我身上很脏。我没穿鞋,地上也很脏……”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脏不脏?”檀悠悠晓得他有强迫症加洁癖,但在这种地方,就别穷讲究了吧。

裴融一言难尽的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灯笼去照地面:“看。”

地上躺着一只血淋淋的死老鼠,旁边扔了一只青布男鞋,裴融单脚立着,没穿鞋的那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是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摇摇晃晃的。

如果檀悠悠刚才扑过去,结局就是夫妻俩都得摔倒在这脏兮兮的地上。而这脏兮兮的地上吧,散落着一堆发霉的稻草,尚且不知里头藏着些什么东西。

檀悠悠看着那只死老鼠,忍不住一阵反胃,又怕裴融看了不好受,便强行忍了,指挥裴融:“用这只脏了的鞋子把这东西扒出去。”

裴融不动:“我总要穿鞋的。”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恶心,却不得不继续穿这只打死过老鼠的脏鞋。

“我给你带了干净的。”檀悠悠想把食盒放在地上,却又嫌脏,看来看去没个地方可以放。

裴融一笑,接去随手放在地上,打开了看:“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有老母鸡参汤呢,那个补人……”檀悠悠眉飞色舞的,一边取下包袱寻鞋子,一边炫耀:“我这几天都谋思着要来看你,灶上一直备着这汤,来不了,就让大表哥喝了补身子,毕竟他跑来跑去也累,能来,装上就走,我想得周到吧?”

“周到。”裴融看着已经洒了大半的鸡汤,没敢说给檀悠悠听,而是假装忍不住馋意,端起来就喝。

檀悠悠却又嫌他脏:“慢着,那里有湿帕子,你擦擦手……才弄过老鼠呢……”

然后她就看到了食盒里洒得到处都是的鸡汤——是她刚才踩着老鼠被吓到,挥舞着食盒和灯笼乱跳的时候弄洒的。

檀悠悠怔怔的,看看食盒又看看裴融,内疚、心疼、委屈、无措一起涌上心头,瘪瘪嘴,“哇”的一声就哭了。这次是真哭,一点都没演戏。

裴融显然没料到她说哭就哭,尴尬又心疼,忙着把碗放下,想抱她哄她又嫌自己脏,便只叹息着道:“别哭,难得见面,你就守着我哭么?”

檀悠悠抽泣着:“你不知道,我不能原谅我自己,蠢得要命啊……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被这只死老鼠给坏了事!气死我啦!”

裴融想要安慰她,然而饥饿使得他脑子一片混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檀悠悠却又自己好了,拿着带来的鞋袜让他换:“我拿的都是旧衣物,就怕新的好的惹了别人的眼,你反而穿不上。”

“……”裴融沉默地看着忙碌的小妻子,只觉有千言万语想和她说,话到嘴边又觉着喉咙哽得疼,便忍下眼里的潮意,笑道:“想得真周到,没料到你竟然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快吃,别说话。只有一刻钟呢。”檀悠悠利落地帮裴融擦了手,塞筷子给他,又忙着帮他换鞋袜。

裴融不肯让她做:“臭,脏。”

檀悠悠见他实在别扭,就没勉强,托着腮蹲在一旁看他吃喝。

这一看,她就看出端倪来了,裴融虽然极力想要保持优雅,但他拿筷子的手是抖的,吃得也很大口,几乎还没嚼碎就咽了下去。

是饥饿。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刚进来时,裴融没有立刻起来迎接她并出声,他那个时候怕是饿坏了。他这样忍着,怕是也不想让她知道。

她便不再看裴融,将目光转开打量环境。

一地发霉的乱草,前几天她收来铺盖被褥整整齐齐摆放在墙角,另一只墙角放了个散发着恶臭的瓦罐,此外什么都没有。

檀悠悠想着这牢狱里到处阴暗潮湿,老鼠也不怕人到处乱爬,只怕各种寄生虫也多得很,就想去摸摸裴融的被褥,以便回家再给他送来更换。

刚走两步就被裴融阻止了:“别看了,这里头就这样,你天天换也这样。我没事,挺好的,不用担心。”

“可是……”檀悠悠看着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的裴某人,又有些想哭了,这哪是做证人啊,分明就是来受折磨的。

“听话。”裴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看,我只是吃些苦头而已,并未挨打受伤,这就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檀悠悠不敢耽搁他吃喝,就乖巧地听了话:“你快吃。我听你的,别穷讲究了,吃快些,咱俩好说话。”

裴融果然狼吞虎咽起来,一会儿功夫就把檀悠悠拿去的吃食消灭了大半。

檀悠悠悄悄塞一包肉干给他:“这个抵饿,你拿着。”

裴融收了肉干,轻声道:“为何不听我的话?”

“我没有,我很听话的。”檀悠悠以为他不知道外头的事,瞎话张口就来,同时还想顺便往他身上靠。

裴融却将她推开了:“有跳蚤,有虱子,你不怕?”

真有点怕,但还是想靠靠裴校长啊,檀悠悠哼唧着还是要靠过去:“我回去换洗就是了,你必须抱一下我,不然我没力气了啊。”

裴融沉默下来,随即给了她一个重重的拥抱,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把团龙佩拿出来,你给我也保不住,那是咱们最后的依仗,若是三天之后我没能去宗人府或是出来,你就拿着它去四一书铺寻黄元。别在家里住了,去寿王府吧,顾好你自己,不要为我担心。”

檀悠悠觉着他就像交待遗言似的,心里一阵钝痛,只管紧紧攥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开:“夫君,我还给你带了金疮药,万一,万一那啥,你记得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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