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伤

三个人又聊起了些闲言,我不好意思上前插话向他们告退,又不敢悄悄溜出去,只得站在那儿无聊地掰着手指头玩。

“你还有何事?”洛离见我未走,以为我还有事。

可以走?我以为得特意向他们说一声呢。我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正好在这里提出。

我向洛离行礼道:“父亲,碧尘有一个小请求,还望父亲应允。”

“你说!”

“碧尘可能因为近日多留在外,颇有些心浮气躁,想多读些书沉淀沉淀。小弟不在府中居住,而他的清风居里书籍众多,碧尘想暂时搬过去,不知父亲可否答应?”

说完,我抬起头,见四皇子的眉毛挑了挑,不知他是不是想起了我们在清风居初遇时的场景。但很快他便又是一副无事的样子,看向了别处。

“好。你想多读书,父亲自然应允。”洛离很痛快地答应了。

我谢礼出了花厅,心里有一丝得意。之所以提出那个要求,不过是为了我今后能偷偷溜出去玩做好铺垫罢了。当然,万一有什么,我也可以从那里径直离了将军府。

我并未回娇星阁,只是走到长廊转角,坐在廊下等着,等着四皇子。

回想他为我一番苦心孤诣,此刻心中绵绵甘甜溢满开来,我更是坚定了自己昨夜的决定,只盼着待会儿能将衷肠向四皇子诉说一二。即便不能诉说,与他单独说几句感激之话、关切之语,也是好的。

我正陶醉其中,洛离送三皇子和四皇子出了花厅,从廊首走来。我站起身,持一副最美的笑容,等在廊尾。等四皇子经过这里,我便邀他一旁叙话。

三个人老远也瞧见了我,神色各异地走过来。到了近前,我微微行礼,言道:“四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怀揣着兴奋,静等四皇子点头随我同去。但四皇子一如往前的清冷之声响起:“碧尘小姐,本皇子还有要事,不便久留。”他又顿了顿,“男女授受不亲,碧尘小姐还需自重,免得落人口舌,真的损了小姐清誉。”

我愣住,这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一种结果。若说以前,他这般冷言冷语,我只当他向来如此。可这语气里透着的那种疏离与冷漠令我心头寒意顿生,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感觉便是这般吧。

男女授受不亲?自重?他这会儿倒拿封建礼教说话,昨夜如意楼里他的作为又怎么不谈男女授受不亲了?

但转念一想,他今早来此不就是为我昨夜待在如意楼给洛离一个合理的解释么,以此维护我的清誉。刚才那番说辞,定是在提醒我要谨言慎行,莫要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

想清楚这些,我心中便释然了。与四皇子诉说衷肠不急于这一时,而且将军府确实也不是合适的地方,我便稍稍侧身,让出路来。

四皇子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以为他还有话说,我抬头看他。他却是盯着前方,并不是看我。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往侧后方一看,洛碧卿竟站在那儿,正含着娇柔之笑与四皇子对视。

“四皇子,碧卿有些话想与您说。”洛碧卿婀娜行礼,轻柔言道。

四皇子身子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也未看我,径直随那洛碧卿去了。

什么情况?!

我请他单独说句话,他不肯,说还有要事,洛碧卿想与他说话,他便跟去了!即便他先前是考虑我的名声,但当着我的面就跟别的女人走了,他难道不顾忌我的感受么?还是我的感受,不屑令他顾忌?

今日他为我精心安排这一切,还有如意楼他说的话,做的事,岂非他心里喜欢我在意我的证明?可方才那疏远的话语,不合理的举动,又如何解释?在花厅时,他三番五次避开了我的目光,当时我未多想,现在倒觉得他是故意无视。可昨夜还情意绵绵,今日却为何有了这等变化?难道,一直是我会错了意,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

瞧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假石后,我心里也渐渐发凉。四皇子竟始终未回头看我一眼,我心里自是嗖嗖怒火直冒,还有一抹针扎似的心伤慢慢渗出些痛来。

“碧尘小姐,跟我走吧。”

嗯?我回过神来,转身一看,三皇子站在我身后,正浅笑看着我。

“什么?”我懵懵懂懂。他刚才说了什么?

三皇子笑容更深,但眼里却笑意全无,“方才我已得了洛将军应允,请你到我府上看病。”

我一瞧三皇子身后,早已没了洛离的身影。刚才想事情失神,竟没有注意到。三皇子说到他府上看病,给谁看病?谁给看病?

坐在三皇子的马车里,我心里依然惦记着四皇子和洛碧卿两人在单独说话。洛碧卿会对四皇子说些什么?不会是向四皇子求证我气她的那些话吧?我那话本来就模棱两可,就看洛碧卿怎么理解了。她若当真问了,四皇子又会怎么答她呢?

“你在想什么?”三皇子淡淡的声音响起。

心中的思量不愿被外人所知,我只是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日后你不必再担心被赶出府,而且四弟也为你如意楼里的一切做好了筹谋,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三皇子如是说道,怕是以为我还在为自己的事儿担心。

刚才四皇子明明在说假话,三皇子却默认似的不予揭穿,倒像是商量好的。但他们两个党派之间现在不应该是处于谋斗之中吗?

“今早的安排是恒亲王和四皇子商量好的吗?”我忍不住问出来。

三皇子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神情里瞧出点什么。他轻摇了摇头,“我与四弟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心照不宣?为了我,各自请了御医,还互相帮衬着捏造事实?可方才四皇子的行径已经推翻了我的设想,他若真心为我,为什么又拒我于千里,而与洛碧卿如此亲近呢?

“那四皇子为什么帮我?恒亲王你又为什么帮我?”想探出四皇子蹊跷行为的原因,又怕三皇子怀疑,便一起问了出来。

三皇子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目视前方,“四弟帮你,也许——因为你是洛碧卿的妹妹吧。”

什么?我呆住,若是因为这个,那我宁愿不要他帮忙!回想起以前,四皇子和洛碧卿的姻缘早就是皇宫里雎妃娘娘认定的事儿,而且四皇子若娶了将军府的嫡女,很大程度上就得了洛离的支持和拥护,而洛离也因此成了更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如此,这真是一桩极好的利益联姻!

我心中腾起一股翻卷的怒意和悲凉,昨日如意楼里四皇子将我当成酒后一时戏耍的对象了吗?等一早酒消人醒,风流情也便无了。这一番推敲,不得不令我生出一种感喟:也许在四皇子心中,一切都不及他的政治欲望来得重要。

罢了,我本就不该奢求,在这权欲至上的世界,怎会有真正的爱情。努力控制心中那针扎的伤口肆意扩大,不断劝慰自己,千莫珏不是我的命定之人,走便走了。他与谁携手余生,与我无关。

我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人家既然无意,我便不去自讨没趣,反伤了自己。只是如今心伤已在那儿,我便只有自己尽快将它养好。

“你又在想什么?”三皇子见我低头一阵儿不说话,开口问道。

不想将自己一直陷入泥潭里,我挥去游思乱想,抬头露出一抹微笑,反问道:“恒亲王让我给何人看病?”

方才在将军府时,三皇子说他府里有一位久卧床榻的病人如今病情加重,诸多御医和江湖郎中看遍,都无救治办法。而三皇子曾见我解救溺水已死之人,想着我可能也有奇法救得那病人。

我心里只能苦笑,我并非医生,哪比得上御医!但看到三皇子眼里那一丝迫切的希望,我没有拒绝。我毕竟来自医学发达的新世纪,了解的疾病多一些,也许能帮上一些忙。而且三皇子今早帮我在先,我理应义不容辞。但也跟三皇子明说,我只不过正好懂得溺水急救的方法,并不是大夫。三皇子了然地点头,但仍怀着希冀。

听到我的问话,三皇子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戚然,却淡淡地回道:“南夷国颜魅公主。”

颜魅公主?南夷国的公主怎么会住在三皇子府里?清云大哥不就是被派去助南夷国平定内乱,这其中有什么干系吗?我在猜测,颜魅公主是三皇子什么人,情人?义妹?抑或知己?

不便多问,我一路安静地到了恒亲王府。张御医也跟了来,想是一起为公主诊病。

这恒亲王府相比惐亲王府的人丁繁荣,尤显安静寂寥。拐进后院,眼前瞬间被遍布的白玉琼花填满。我一时惊叹,禁不住驻足观赏。吸了吸鼻子细闻,清香沁脾。

“琼花是颜魅公主最爱之花,”三皇子的声音在我身侧黯然响起,“她曾说,看着它便能了望到故乡。”

琼花是颜魅公主寄托乡思之物吧,这琼花一定在公主的故乡成片成片地盛开。如今公主病重,定是更加思念她的家乡,思念她的亲人。

从方才三皇子的语气里,可以读出他对颜魅公主有一种特别的感情。这花定是三皇子特意移植到院中,为了颜魅公主。

我和张御医跟着三皇子来到一间厢房,里面氤氲着苦涩的中药味。刚要踏进内室,便听见里面传来两声悲促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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