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回来,吃饭了没有?”许言辉问道,“去大哥那里喝杯酒,咱们哥俩两年没见了。”
许言邦抹了一把脸,发现脸上都是泪水。
“不了,爹不是让我们去外书房候着?”许言邦嗡着嗓子道。
许言辉悄声道:“太太这一趟过去闹腾,肯定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喝杯酒。你侄儿也有两岁多了,你都不认识了吧?”
许言邦窒了窒,才想起来大哥已经成亲有娃了,一时又想起杜恒雪的“宫寒”之症,若是治不好,她这辈子也别想有孩子了。
许言邦心情更是郁闷,便不再推辞,跟着许言辉去他的院子喝酒。
许言辉的妻子曾氏忙带着孩子过来跟许言邦见礼,然后又去给他们张罗酒菜。
因是七月里,天气炎热。
曾氏便命人将一个楠木透雕圆桌摆在抱厦。抱厦后面临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三三两两开着荷花,水面上还有片片浮萍和睡莲。
抱厦临近水池的地方,用细密透亮的鲛绡纱绷得严严实实,既能透风透亮,又能挡住蚊虫鼠蚁。坐在这里吃酒,看着水面,吹着带有水气的清风,任你有什么样的焦躁都能抚平了。
许言邦却一声不吭地喝着闷酒。
“这是河东的乾和葡萄酒,甜滋滋的,喝了不醉人。这里还有剑南的烧春,香醇无比,就是后劲儿大。咱们喝两盅就去睡觉,明天再跟爹爹说话也不迟。”许言辉笑着一杯接一杯地劝许言邦喝酒,想着只要把他灌醉了,等会儿爹爹回来的时候。自然不会动怒了。父子俩都缓一缓,过一晚上,到明天,两人的气就都消了。
谁知许言邦在朔北两年,喝的一直是从突厥那边传过来的烧刀子酒,酒劲奇大无比,许言邦已经练出来了。
许言辉取出来的两瓶酒,完全不在许言邦话下。
灌了几杯,许言辉发现自己都看不清对面的人影了。
而许言邦还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就跟喝蜜水儿似地不肯停。
许言辉眼看自己都要醉倒了,才苦笑着按住许言邦的酒杯,“二弟……你的酒量,真是大了不少……”
许言邦放下酒壶,直愣愣地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酒劲儿终于上来了,开始哽咽着哭了起来,对着许言辉说起了心里话。
“大哥……大哥,你说,我有什么不好?雪儿为何宁愿嫁给那个畜牲,也不愿意嫁给我?!”许言邦趴在桌上,手里举着酒杯。泪眼淋漓地看着。
这话触动了许言辉的衷肠,过了许久,他才笑嘻嘻地道:“人家为什么要嫁你?你又不会作低,又不会伏小。更不会殷勤小意儿说软话。姑娘家谁喜欢那些直愣愣的莽汉?再说你又老欺负她,她会看上你才怪!”
许言邦控制不住自己,拍着桌子大哭道:“我那是心里苦!我骂她,心里比她还难受……”
许言辉喝得多了。也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傻笑道:“呵呵。你难受。你动不动就骂她是拖油瓶,还不许她把自己当做是许家的小姐,在外人面前动辄下她的面子……”许言辉摇着头,“如果这样她还能看上你,她才是真的有毛病!”
许言邦呆呆地听着,用袖子抹了一把泪,喃喃地道:“我不想她是许家的小姐……她如果真的姓了许,我就永远不能跟她在一起了……我听见人家说她是许家的小姐,我就生气,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许言邦说着说着,终于一头栽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言辉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微风透过细密的鲛绡纱吹了进来。许言辉的深衣下摆被风吹得动了起来。他举目望去,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以前杜恒霜和杜恒雪住的绣楼一角。
很少有人知道,许家这么大,他为何独独喜欢坐在这里消磨时光……
方妩娘带着一群丫鬟婆子直扑孙家人住的外院客房。
孙许氏和孙正平正在合计,如何才能让许绍出面,将孙耀祖从牢里弄出来,就看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知书一眼看见是方妩娘闯了进来,吓得赶紧躲到里屋。
孙许氏和孙正平一愣,就被方妩娘欺到跟前。
看着孙许氏眼珠子乱转的样儿,方妩娘一阵难受,忍了胸中的怒气,问道:“请问亲家,你们怎地住到我们京兆尹府上来了?我不是给雪儿陪送了一座宅子,你们怎地不回去住?”
孙许氏见方妩娘这样儿,就知道她是兴师问罪来了,不由撇了撇嘴。――还真以为自己做了填房了不起呢。生了儿子又如何?人家许大人连孙子都有了,还在乎你一个填房的儿子?
再说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一个寡妇做填房,还能翻出花花样儿不成?
孙许氏仗着自己姓许,对方妩娘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们没那福气,那所宅子,已经被您的好女儿卖掉了。我们如今无家可归,只好到我堂哥这里借宿几天。等我儿耀祖从牢里出来,我们就搬走。”
方妩娘想起来,刚才许绍说过,孙耀祖被弄到牢里去了。不用说,肯定是许绍的手笔了。
方妩娘见孙许氏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儿,跟当初自己见她时候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心里更是痛悔不已。――识人不清的罪责,当然都是在自己身上了。
“卖掉了?不知为何要卖掉?”方妩娘故意问道,“也是我的不是。这一年来,竟然没有去亲家家仔细瞧过,也不知我女儿在您家里,过得好不好?家里活儿都是谁做的?有没有再买几个下人?”
孙许氏听见方妩娘的话,就明白她应该是都知道了,便冷笑着道:“夫人也不用这样说。我们没这么大福气,消受不起您的女儿。等我们耀祖从牢里出来,再来跟您说话。”
方妩娘见到了这个地步,这家人还这副嘴脸,就知道许言邦刚才说的话,大概都是真的,心里更是心如刀割,也懒得再跟他们绕圈子,冷笑一声道:“饶是害了我女儿,还在我面前仗腰子!我真不知,你们是靠了谁,有这样大的脸面?!”
孙许氏恼道:“夫人您不必指桑骂槐。我堂哥为何要把您女儿嫁给我儿子,想必您也心知肚明,不要装没事人一样。什么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看的事情,还要我将您女儿的老底揭出来吗?”
“什么老底?”方妩娘柳眉倒竖,“给我把这老虔婆拖下去,狠狠打她二十大板!敢欺侮我女儿,你活得不耐烦是不是?!”
一旁伺候的婆子刚唱一声喏,将孙许氏拖了下去。
许绍在门口撞见,听了孙许氏哭天抢地的哀嚎,皱眉道:“打十板子,再赶出去就行了。”二十板会闹出人命的。虽然许绍不在乎手里沾上血,但是这种事,总是越少越好。他不喜欢手里沾血。
听见许绍这样说,孙许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没想到,许绍居然一点都不为她说话……
这是不把她当许家人了。
孙许氏的脸色立刻灰败起来,如丧考妣,被人拖着去打了十板子。
孙正平哆哆嗦嗦从屋里蹭了出来,也被许绍命人拖了出去,同样打了十板子。
只有知书,因有身孕,方妩娘没有命人打她,只是吩咐道:“你害了我女儿一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的身契呢?”
知书低着头不说话。她的卖身契,早在那宅子里烧东西的时候,都被烧掉了。但是卖身契不是烧掉就行的,还要主家去官府下档子,将她从贱籍中消掉,换成良籍,她的奴婢身份才真正解除。
现在,她依然还是贱籍身份。
“夫人问你话呢!”一个婆子大声呵斥道。
知书的嘴唇嗫嚅半晌,才道:“……柱国侯夫人将奴婢送给孙家了。”
方妩娘知道是杜恒霜做的,便不再言语。
许绍走进来,淡淡地道:“这种人还留在府里做什么?一并赶出去吧。”
方妩娘也生许绍的气,轻轻哼了一声,便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外院客房,回内院去了。
孙许氏和孙正平都被打了十板子。
打板子的婆子看在他们年纪大的份上,也没有狠打,不然的话,十板子也能要他们半条命。
但是就算轻打,也够他们受的。
知书没法子,只好扶着这两人,一步一挪地离开了京兆尹府,寻到一个最近的客栈,不管孙许氏辱骂挣扎,知书还是带着他们住到了这个客栈安顿下来。
孙许氏骂了一通,也累了,便住了口。她也知道,不住这个店,晚上宵禁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会被抓到牢里。到时候,他们孙家就真的完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下去。
柱国侯府里鳞次栉比地掌上了灯。
杜恒霜将两个孩子哄得睡了,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撂开月洞门的帘子,正好撞见知节红着脸,低着头,从里屋窜了出来。
杜恒霜往里屋看了一眼,便看见萧士及披散着头发,从浴房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系着中衣的带子。他半敞着胸,月白色的中衣底下,露出一片古铜色健壮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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