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二十五年, 秋。
大周出兵十万,出征边境。主帅为威武大将军庞勇,副帅为大将军蒋成武。
大军十五日后, 抵达边境。
此时, 苍夷国又接连攻下了清丰与柏乐两个大县。
庞勇对于来势汹汹的苍夷军队很是头疼, 他对于边境地形不熟悉, 根本无法最好地安排作战计划。
他看着气焰嚣张的苍夷军队,急得嘴里长了好几个燎泡。
“庞大人,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蒋成武一身白银色的铠甲,威风赫赫, 他手中握着一只羽箭,羽箭的箭头上插着一张白色的纸, 赫然写着一些侮辱的话语。
庞勇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他语气不好,“这苍夷主帅是对方的亲王, 康王,他一向骁勇善战。五年来一直是太子殿下压制住他,才能保大周安康, 可如今, 太子殿下远在盛京,这康王更是肆无忌惮了。”
陆筵在边境五年, 五年相安无事,如今陆筵一走, 康王便在边境开始攻打大周,且无人压制得住康王,康王更是气焰嚣张了。时不时用箭投射一些不堪入目的话,对庞勇和蒋成武多加挑衅。
蒋成武犹豫了片刻, 忽然道:“要不我们写信回京,请求太子殿下前来援助?”
庞勇闻言,手一顿,脑海里回想起当日金銮殿上,陆筵的神色。
“我看太子殿下当日的表现,似乎并无想要前来的意思,我们写信求援,太子殿下不一定会同意。”
蒋成武道:“太子殿下神情高深莫测,心思也不被人知晓。你也说是似乎了,这也是你自己的猜测。说不定,当日太子殿下是要请旨前往。只不过陛下迈不过心里那道坎,才硬生生的将将帅这个位置扔给你我。”
庞勇一听,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他能做到威武大将军,靠得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但也少不了他的头脑。
他一想,也想出了其中关窍。康正帝与太子殿下素来政见不合,当初康正帝派他们两个不熟悉边境的人来,说不定就是面子作祟,拉不下脸来求陆筵。
他咬牙,狠狠地敲了一下桌面,道:“写信回京,我们请太子殿下前
来主持大局!”
边境战况激烈,远离边境的盛京依旧是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一点也不知道边境的紧急。
东宫内一片祥和,自打知晓沈沅嘉怀孕之后,这东宫内的守卫都严密了许多,宫人们尽量轻手轻脚,以免惊扰到沈沅嘉,动了胎气。
素鸢小心翼翼地扶着沈沅嘉在东宫内散步,忽然说道:“这最近怎么回事,一个个地,像见了洪水猛兽似的,尽躲着我们?”
沈沅嘉闻言,顺着素鸢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小宫女见了她们,便抱着手中的东西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也是不解,今日里的确,每次出来,她们一路上都见不到什么人,恍若这偌大的东宫,就她们主仆几人。
沈沅嘉沉吟了一下,道:“你把那个宫女叫过来,我问问话。”
素鸢点了点头,几步追上了那个宫女。
宫女胆子似乎很小,她被叫到跟前来,身子还有些抖。
沈沅嘉见状,脸上挂了一抹浅笑,她温声道:“不必害怕,本宫只是问你一些话,你如实回答便好。”
宫女被她的温言细语安抚住了,终于不再抖了,说道:“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沅嘉道:“这几日,你们为何一个个见了本宫,都躲着本宫?”
宫女没料到她居然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她还以为是什么刁钻困难的问题呢!
宫女舒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吩咐了,太子妃怀孕了,以后切不可冲撞了您与小世子,大家莫敢不从,只得见了您就绕道走。”
沈沅嘉挑了挑眉,觉得这个理由很是荒谬,却又像是陆筵能够做出来的事儿。
她抚了抚眉心,道:“你退下吧,本宫问完了。”
宫女屈了屈膝,躬身告退。
素鸢也在一旁听了,无不赞叹地说道:“太子殿下对姑娘您可真真是珍爱。”
沈沅嘉并未说话,她也觉得陆筵做得无法挑剔,对她那也是爱重有加。
沈沅嘉有些头疼,这才两个月不到的身孕,他就这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之后的七个多月,又该如何是好?
华灯初上,天空中挂满了星子,月
照流光,东宫灯火通明,一片温馨。
陆筵刚踏进东宫,就看到了窗子上有一个窈窕的身影,他脚步微顿,脸上挂上笑意。
这种每日归来,家中总有人在等着你,为你亮一盏灯,总会让人心中温暖,一扫白日的疲倦。
陆筵复又抬步往里走去,刚绕过屏风,就见沈沅嘉散着青丝,披衣坐在榻上绣衣裳。
陆筵走上前,喊了一声:“沅沅。”
沈沅嘉闻言,抬眸看来,见是他回来了,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刚要起身,就被陆筵扶着肩膀,摁坐了回去。
沈沅嘉顺势坐在榻上,她问道:“殿下回来了?用晚膳了吗?”
陆筵蹲下身,双手虚虚握着她的手,仰头看她:“在宫里用过了。今日可好些了?”
沈沅嘉这次怀孕,害喜的反应很大,看到鱼肉,都容易反胃恶心。
这几日,她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小脸可见地瘦了。
陆筵比她还要心急,时不时从太医署捉人来替沈沅嘉把脉,这些太医都快要住到东宫里了。
“今日好多了,我还在宫里走了走呢!”沈沅嘉道。
陆筵神色放松了许多,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些,“那就好,他没闹你就好。”
沈沅嘉见他一说起肚子里的孩子,脸上冷硬的线条都软化了下来,不禁摇头失笑。
陆筵对于这个孩子,可是抱了极大的期待。
沈沅嘉不经意地说道:“他没闹我,不过我今日还是不得劲儿。”
陆筵顿时脸色就变了,着急地说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沈沅嘉见他反应这样大,连忙道:“没有不舒服。就是我今日无聊的很,在这宫里都见不到什么人。整日里在我面前的除了素鸢素婉,都没什么别的人了,未免有些感觉这日子乏味了些。”
陆筵闻言,脸上的急色缓了缓,他说道:“我不敢冒险,所以才让他们离你远一些。”
“我可能没和你说过,我的母亲,曾经在我之后,也怀过一个孩子。”陆筵语气顿了顿,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冷了下来,“当年我四岁,正是懵懂,开始记事的年纪了。宫中有妃子嫉妒我母
亲怀孕,便佯装摔倒,一起将我母亲推倒在地上。她那一胎本就怀的不好,一摔,孩子立刻就……当时我亲眼瞧见,那妃子是故意往我母亲的方向跌倒,还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在拉扯中,重重地推了下我母亲怀孕肚子。”
沈沅嘉听得身体满是冷意,她忍不住握了握陆筵的手,企图能给予他一些温暖。
宫中其实这种事情层出不穷,康正帝的妃子数量多,房事也未曾节制,是以,怀孕的妃子也不少,可这成功活到了成年,并且身体健康的皇子公主,却是寥寥无几。
没有哪个人能够保证自己,在成长的路上,不被后宫中的阴谋诡计,伤害。
就连陆筵,离京之前,也都是过得很是艰辛,就连体内,都有几味毒素。
“我并非为了限制你的人生自由,不过是给予你多一些保障,那些人无法近身靠近,也就无法用这一招陷害你。”陆筵解释道,他担心沈沅嘉将他想成卑劣的人。
沈沅嘉颔首,以前还不理解,如今却是清楚了,陆筵遭遇过,所以更加会警惕。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不提,沈沅嘉随口问道:“那桌子上的东西是什么?”
原是屋内的桌子上堆满了一些精致的小盒子。
陆筵望过去,顿时笑道:“这是我给小家伙买的礼物。”
说着,陆筵站起身,兴致勃勃地将盒子端到沈沅嘉身前。榻上有一个小方桌,正好用来堆放东西。
沈沅嘉好奇地打开了一个盒子,就见里面一块晶莹剔透的暖玉,这块暖玉色泽明亮,烛光下,玉质光华流转,便是她瞧了,都心生惊异。
“呀,这块暖玉怕是价值连城了。”她将玉取出来,在手中细细把玩。
“只不过为何这玉就雕了图案?”沈沅嘉疑惑道。
这玉上雕有一只华美的凤凰,尾羽华丽,极尽妍态,看着就很是高贵。
“腹中孩子还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个男孩,你送他一块凤玉做甚?”沈沅嘉很是不解。
陆筵理所应当的说道:“那我只替女儿准备了东西。”
沈沅嘉诧异,她连忙将剩下的盒子一一打开,果然,无一例外都是女孩的东西。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敞开的盒子,香囊,凤玉,珍珠,凤钗……
她拿着那根凤钗,颇有些无奈:“这凤钗要及笄之后方可佩戴,你买给小孩子做甚?”
陆筵道:“这凤钗最上头的那只猫,多好看,女儿不会喜欢吗?”
沈沅嘉又道:“这凤钗太尖锐了,小孩子不能玩。”
陆筵闻言,顿时接过凤钗,胡乱扔在盒子里,看样子是打算扔了。
沈沅嘉夺过盒子,道:“你扔它做甚?这凤钗看着也得百金了,就算不用,拿去卖了也好啊。”
陆筵没敢跟她抢,沈沅嘉一伸手,他就顺势松了手。沈沅嘉拿着盒子,想着沈蔷最喜欢这种小巧可爱的东西,到时候就送她了。
沈沅嘉斟酌了片刻,问道:“你为何只买了女孩儿的东西,你就没想过,肚子里的若是个男孩儿呢?”
陆筵似乎极为笃定肚子里是个女孩,抑或是,他自身就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孩儿。
他沉声道:“不可能,我明明做梦的时候,梦见你给我生了个女儿。”
沈沅嘉:“……”所以说,那是梦啊!
陆筵想要一个像沈沅嘉的女儿,他会宠着她,惯着她,让她成为一个自由随心的女子。
他以前每每看着沈沅嘉恪守成规,活得像个精致的木偶,他就有些心疼,他就想着,若是以后他有个女儿,他定然要宠着爱着,让她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他想瞧瞧,另一个沈沅嘉该是怎样的明艳夺目。
所以,生个像沈沅嘉的女儿,多好呀!
沈沅嘉不欲与他谈论这个事儿,她说道:“那如果生了个男孩,那这些东西可都白准备了。”
陆筵抿了抿唇,不太乐意听到这话。
不过他不敢忤逆她,只好沉默。
梦中的粉团子,玉雪可爱得紧,那么像沈沅嘉,肯定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