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筵看着画上明媚而笑的女子, 敛了敛眉,心觉, 自己若是放任这心思继续长下去,迟早一日,总会出事。
他杀伐果断惯了,对于情爱一事,尚未有明确的经验,可却依旧按照朝事的处理方法来解决。
稍稍一想,他便有了应对的法子。他当即将赵江海喊进来:“赵江海, 传旨下去,朕要选妃。”
赵江海是侍奉了他十多年的太监,从他还是个不受宠的太子开始,直至如今九五之尊之位,他自认为对陛下十分了解,可陆筵话一说完,赵江海却是摸不着头脑。
陛下从小在后宫讨生活, 见多了女子勾心斗角, 蛇蝎心肠,想来是对女子谢敬不敏。多年来身边也没有个贴心的人, 称得上清心寡欲, 不近女色。今日怎么忽然就想开了,想要选妃呢?
可疑惑归疑惑, 更是欣喜。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将陆筵,可是看成了自己的弟弟。如今陆筵想开了,他自是高兴。
赵江海的动作十分迅速,翌日, 宫中选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盛京。
京中霎时便不平静了。
承乾帝,也就是陆筵,登基已有两年有余,后宫却是空置多年,朝堂与后宫向来是不可分割,而朝臣也希望,依靠在君王后宫中安插自己的势力来获得便利。
这些便利包括但不限于,吹枕边风、及时知晓皇帝的心情,喜好和动向。
况且,太过自律的君王有时候也挺难伺候的。毕竟,没有弱点,他们也难以投其所好。
这选妃的消息一出,各世家纷纷在家中挑选适龄的女子,画了像,造了册,送入宫中。
一时之间,勤政殿内的仕女图堆满了承乾帝的书桌。
赵江海殷勤备至地将各个贵女的画像一一展开,捧至陆筵眼前。
“陛下,这位是丞相之女曹倩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大周第一才女”之称呢!”
“陛下,这位是定国公之女范悦儿,家世显赫,知书达礼,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
赵江海口
若悬河,将一众贵女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若非他如今无能为力,他都有些动心了呢!
反观真正需要娶妻的人,眉眼寡淡,显然兴致不高。
赵江海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沫,继续道:“殿下,不知这些贵女可有哪位入了您的眼?”
陆筵平静道:“并无。”
赵江海无奈,只得将书桌上的画像尽数收起来。
不过第一批画像被陆筵否决了,并未打击到众人的热切。
后宫多年没有后妃,足以看出陛下眼光之高,多挑一挑,才符合陛下的性情啊!
此后几日,画像如树叶般,尽数飘向勤政殿,可无一例外,都被陆筵否决了。
这下子,众人也有些迷茫了,盛京,甚至是附近的州县大员之女,这几日能送进去的都送进去了,肥环燕瘦,总有一款符合陆筵吧?
有更加机敏的臣子,旁敲侧击地找到了赵江海,想要让他去打听一下,承乾帝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
深夜,烛光下面容冷肃的帝王正伏案批阅奏折,赵江海端着一盏热茶上前,小心叮嘱道:“夜深了,陛下早些休息吧。”
承乾帝处事方式残忍,引得众臣不满,可处理政事的方法却值得称赞。他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勤勉严明,是个极好的君王。
陆筵手中的笔未停,道:“再有一会儿。”
赵江海将热茶放在陆筵手边,确定他一伸手就能碰到。
他见陆筵神情并无不悦之色,小心斟酌,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陛下,这几日选妃,盛京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适婚年龄的贵女已经都递给您瞧了,可挑选良久,您都没有定论,难免让京中猜测颇多,心生疑虑。奴才这些天也瞧了,众位贵女无论是家世品貌,还是才艺,都是极好的,不瞒陛下说,奴才都挑得眼花缭乱咯。就是迟迟没有看见陛下觉得合适的人选。奴才斗胆,就想知晓,陛下心中,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也就赵江海敢问陆筵这个事,换作旁人,来询问帝王的喜好,怕都要按宫规惩治了。
陆筵因着多年侍奉的情分,也没有过多责
备,只是道:“你的胆子的确挺大的!”
赵江海心颤了颤,仔细分辨了一下陆筵的语气,发现并没有怒意,便知陆筵并未在意。
赵江海陪着笑,道:“陛下宽德,恕奴才大不敬之罪。”
陆筵笔锋一转,淡淡道:“不怪你。怕也是有人在你这里打听了吧?”
赵江海拱手道:“陛下明察秋毫!”
他并未瞒他,老老实实的就承认了。
陆筵沉默了半晌,许是也觉得自己折腾了这么多天,还没挑选上妃子,也有些说不过去了,他沉吟了一下,道:“朕喜欢性情开朗活泼爱笑的,生性纯善。偶尔娇蛮一些也可以,但知分寸,最好是穿浓艳的衣裳比穿素淡的衣裳更好看的……”
赵江海听完,心中有些迷茫,这些要求,都很普通啊!
本来他以为陆筵要求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温良恭俭让,贤良淑德的女子。
听完,反倒觉得,不过如此。
赵江海笑了笑,道:“这些要求,奴才看,这盛京贵女大多都满足了,陛下说得未免太宽泛了。”
陆筵一愣,发现这些要求都太普通了。那为何偏偏就是她呢?
赵江海见陆筵眼里闪过微光,瞬间福至心灵,以为陆筵是想起了哪家女子,带了一丝急切道:“陛下可否再具体?”
陆筵心说,沈沅嘉。
那个名字在舌尖滚了滚,终是没有宣之于口。
他扔了笔,带了一丝倦怠,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这次选妃,罢了吧。”
赵江海错愕。
这,怎么忽然又取消了呢?方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吗?
他还要再劝,可见陆筵眉心的不耐,终是将话咽了下去。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选妃就这样结束了。
朝臣自是不满,可奈何陆筵威势太重,将他们的锐气也消磨了许多,若是以前,以死直谏,逼迫君王选妃这样的事也能干得出来。
可如今他们不敢再大殿上提出质疑。不然,陆筵转眼就能将他们革职入狱,甚至砍头。
那位杀伐果断,薄情寡性的承乾帝,这样的事干得
可不少!
忿忿不平的朝臣找到了贴身伺候的赵江海,都皱着眉,语气很不好:“昨日陛下不是愿意选妃了吗?今日如何就改了主意?可是我等哪里惹得陛下不快了?”
也有昨日叮嘱赵江海去探听陆筵的喜好之人,语气忐忑,“赵公公可是打听到了?陛下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儿?难道是我等妄自揣度圣意,被陛下察觉,故而心生震怒,取消了选妃?”
赵江海都是一副无辜又无奈的语气说道:“陛下因何罢了选妃,奴才也不知道啊!不过容奴才提醒各位大人一句,以后真要进献美人,可千万别选太出众的,陛下不喜欢!”
诸臣默然不语,都不知道赵江海这话,可信否?
不过心底却情不自禁升起一个念头,难道陛下,真的喜欢素淡的女子?
这些暂且压下不提,不过陆筵没有选妃的意念,却是明明白白地传达给了诸位大臣。
众人无奈又熄灭了那个想要塞女儿进宫的念头。
春去秋来,承乾帝登基已有四年有余,整个大周被其治理得兵强国盛,远比先帝在位时,众位官员尸位素餐,欺压百姓好得多。
京中对于承乾帝的残虐名声,渐渐也就消失了。可渐渐生出了其他的流言蜚语。
陆筵经过四年的沉淀,周身的气势威仪,已是沉沉,帝王之威,让人望之生畏,不敢亵渎。
赵江海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看着眼前身量修长,冷肃俊美的帝王袖手而立,站在那里,便如山岳般慑人,尤其脸上不辨喜怒,更让人不能看出他的想法。
“陛下,宫里那些嚼舌根的奴才,可是都要杖毙了?”赵江海问得小心翼翼。
陆筵沉声道:“他们都说了些朕的什么话?”
赵江海抖了抖,拱手道:“污言秽语,恐污了圣耳啊!”
陆筵摆摆手:“无妨。”
再脏污的话,小时候已经听遍了,如今还能污到哪里去哪呢?
赵江海斟酌片刻,尽量挑了些堪堪入耳的话说了。“他们都说陛下,身有疾,不通房事,故后宫不纳妃……还有人说,陛下好男风,故而不喜女子,也就不
喜欢后妃了……陛下,奴才知道,这都是污蔑,奴才这便彻查整个皇宫,势必要将乱嚼舌根的奴才都抓起来,严刑伺候。”
陆筵一愣,没料到竟是些这样的话,他多年清心寡欲,在有心人眼里,竟是不举和断袖?
陆筵挑了挑眉,道:“这些话,定然不只是宫中才有,盛京城中也有许多。”
他手指摩挲了一下,皇室子嗣为重,若传出这种消息,朝臣们怕是容易动摇,一个没有子嗣的帝王,最后恐怕会被人推下去,或者被逼着过继皇室宗族子弟。
“呵,你让祟去查,看看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看来朕的那些兄弟们,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陆筵冷声道。
赵江海一愣,心思急转,明白过来,“是,奴才这就去办。”
当初陆筵并非将所有的皇子都杀了,尚年幼,无力争夺皇位的皇子,他好心留了性命,如今怕是蠢蠢欲动了。
祟是陆筵最为倚重的暗卫,精通刺杀,善于搜集情报,也负责替陆筵惩治那些与陆筵作对的人。
雨夜,陆筵一袭玄衣,悄无声息地驾临了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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