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狭窄的巷口陡然出现了一驾大大的马车!
刚好将她的前路完全堵住!
前面健壮的两匹马已经让她望而却步,更别说后面那大大的车厢——完全将窄窄的巷口塞住了!
乍见突然出现的人影,马匹惊得扬起了前蹄,马车也剧烈晃动起来,一个黑衣男子从旁边闪出,拔剑直指沐轻楚,这个动作和声音她无比熟悉,更加熟悉的是他手中的那柄剑:
“什么人,居然敢挡着我们公子的路!简直不知死活!”
是白天在船上才见过的冰块男夜鸣!
沐轻楚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她可不会忘记自己右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现在她非常不喜欢看到他的那把破剑!
“在前面!追!”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沐轻楚心慌意乱地对面前的黑衣男人道:“请你放我过去吧,有人在追我!”
巷口虽然本身并不是那么狭窄,但是因为马车很宽大的缘故,根本挤不出路来,除非马车肯让步,退回到刚刚来的巷子里,否则,她无路可走。
“你是什么人,敢让我们公子给你让路!”夜鸣火了,这女人好大的口气啊!今天被公子的莽撞给弄得无可奈何,一肚子的火没出撒,正好有人送上门来,岂有不喷之理?他夜鸣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管你有没有人追赶呢!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我说,放我过去!”沐轻楚见他不退反进,气道。
“又是你这个女人!”夜鸣认出了她的声音和说话不卑不亢的口吻。
迷迷糊糊中,马车内因为寒意和痛楚而稍稍陷入昏睡中的白衣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那里!府尹大人说了,这个女人是要送给君不凡大王的,一定不能出了什么闪失,给我追!”身后是钱师爷阴阳怪气加气喘吁吁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大哥,求求你,让我过去吧,以后我一定重重谢你!”沐轻楚央求道,不断回头焦急地看着。
夜鸣渐渐有些不忍,虽然说她撒了公子的莲合粉,可是,她也并没有真的做什么坏事啊!跟一个女人计较也算不得英雄好汉,正要开口,车厢厚厚的帘布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稍稍掀起,白衣锦袍的公子探出身来,声音不徐不缓:“怎么重重地谢?拿什么谢?”
“我……”沐轻楚哑然,愣在了原地,拿什么谢?
“姑娘不过是南安山强盗之女,有什么可以谢的呢?”商湛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不慌不忙下了马车,站在车前看着她说着。
“……”沐轻楚被他问住了,低头想了想,她当真是什么也没有啊!皱了皱眉,看向他,没来由地就是一阵心慌,她讨厌他这样气定神闲的样子,她恨他半分怜悯之心也没有,她……她拿什么跟他斗呢?
深吸一口气,沐轻楚陡然转身,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边走边在心里骂道:“奸商!没同情心!没良心!诅咒你运货船底破大洞!诅咒你血本无归!诅咒你家遭抢劫,人财两空!诅咒你……”
绝对不要去求他!就算是上楚云山也不要求他!因为他不会心软,而她,也不会没骨气……
她的脚步很慢,但却极重,一步一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商湛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走远,渐渐地被光亮包围,不,准确地来说,是被一群执着火把的男人包围,她婀娜的身子站在那里,即使只是一个遥远的影子,也分外地显眼。
但是——
也同样有些僵硬。
他听见她高高扬起的声音,似乎是充满了无限的骄傲和高贵:“本小姐闲来无事,出来溜达溜达,你们现在可以护送我回去了!”
谁会穿着近似夜行衣的装束出去溜达?商湛嘴角弯起。
“你……”一个男人显然很恼怒地刚要开口,又被她理直气壮地打断:“钱师爷,本小姐可是君不凡大王未来的十九夫人,这么点小事也需要我来教你吗?”
“……”姓钱的师爷显然被堵住了,不敢再说什么,于是她又狐假虎威地说道:“好了,本小姐累了,现在要回去了!钱师爷,还不带路!”
“是,雪小姐请!”钱师爷像是被她仗势欺人的气势吓倒了似的,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簇拥着她渐渐地走远了……
原本喧嚣而明亮的巷子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有车前的灯笼用来引路,昏昏暗暗的,商湛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上了马车。
“回府吧。”他轻轻说道,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是。”夜鸣答应,马车朝前平稳地行着。
君不凡?十九夫人?车内,商湛嘴角轻轻弯起。
可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必要的麻烦,他从来都不会去沾染。
商人重利,而他,天下首富的公子湛,更是从来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所以,她怎样,他管不着……
深夜,陵江一艘豪华的船上。
男子戴着半截银色的面具,挡去了他的半张脸,单膝跪地,对面前身穿紫袍的公子道:“启禀殿下,商湛已经回到陵都。”
“哦?”紫袍公子冷硬的嘴角一丝笑意也没有,思量道:“去了几个月,现在才回来……还有什么其它消息吗?”
面具男子仍旧是低头回答:“商湛身边的乌衣卫士很厉害,个个训练有素,看来不只是护卫那么简单,尤其是他身边的一对黑衣男女,武功十分了得。还有,属下猜测,商湛似乎有什么隐疾,一直在靠药物维系。”
“去查查他的十里桃花,越清楚越好。”紫袍公子道。
“是!”面具男子应了一声,身形一闪,退了出去。
紫袍公子目送他出去,鹰眸一闪,“常生!”
“是,公子。”一个文弱的书生从外面走了进来,神情恭敬却不卑不亢。
“飞鸽传书回北京,告诉父王,我会在陵都一直呆到安氏祭祖大典,在这之前都不要透露我的行踪。还有,大秦有什么事情,也要及时禀报。”
“常生知道了。”书生应道,随即退下。
紫袍公子满意地弯起嘴角,冷硬的眼睛中是不怒自威的气势,他需要的就是这样只会服从的奴才,不需要多说什么,不需要任何的疑问,只要服从!
商湛……三年间突然在灵武崛起的人物,甚至排名灵武四公子之首,一切行踪虽然无可挑剔,可是还是不能不怀疑,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紫袍男子鹰眸里满是疑惑和不解,还有淡淡的恐惧,和那个人的名字多像啊!只是,他和自己一样,姓北堂……
那本是个十年前就已经消失的名字,仅仅在大秦宗族祠堂里那个牌位上刻着的名字……或者,仅仅代表着极北雪原上的那座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