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身为平田家的大名家臣,纵然是再怎么人生地不熟,他们也不可能会在主城迷了路,如今来到只有平民才会光顾的市井之地,自然也有他们独特的理由。
正当他们一众人正在闲逛之时,也有持刀的门客察觉到了注视,回头一看,便发现了迎面走来的雅昭二人。
面色微变,他们也有些惊疑不定,似乎也是在吃惊怎么会在这里碰到雅昭。
连忙回头去跟带头的家臣进行诉说,对方的笑脸略有凝固,扭头看向了雅昭与蝶,同样也是有些惊讶。
在一伙人的陪同之下,为首的平田家臣快步朝着雅昭走了出来,脸上也露出了熟络的和善笑容,“雅昭大人,真是许久不见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您。”
“这里是主城,我是苇名众的主司,你在这里碰到我,又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么?”
雅昭面不改色,从容淡定的看着这位家臣,上下打量一眼,发现是个没什么印象的人,也并非是老熟人野上玄斋。
奇了怪了,平田氏族有事商议,一向都会派来野上玄斋作为说客,现如今怎么不见他人了?
想到这里,雅昭也再次平淡说道,“你和我似乎并未有过谋面。”
“主司大人在战国声名远扬,名讳响彻四海,在下虽然并未跟大人正式交谈过,却也一直都怀揣着崇敬仰慕之心。”
为首的家臣也是个精明人,没可能会被雅昭三言两语就挑出刺来,微微一笑便用了一通好话推搪过去,又自我介绍道:“在下田炜六郎,曾在平田氏族与大人见过一次,但那时的我还仅仅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卒,也没有资格与大人结识,好在当今大名慧眼识珠,挖掘了我这么个人才,现如今得到盛泽大人的提拔,我身为宜客,也有机会来到苇名,还这么幸运的碰到了大人。”
“野上玄斋怎么没来?”
雅昭听了对方的一番介绍,也变得有些无趣起来,也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新晋的大名家臣,是否得到平田盛泽的赏识,因为这跟他又没有什么半毛钱的关系。
“玄斋大人为平田氏族付出了太多了,再加上他最近偶感风寒,所以我主大名便让他在家中歇息,被人好生照看,由在下接替他的职位,以后大名府与主城之间的联系,皆由在下着手处理。”
田炜六郎一脸的笑容,春风得意,也像极了一个失意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升官发财死老婆的穷酸秀才。
当然,这仅仅只是一个比喻,不过对方虽然贵为大名府的宜客,也就是以前身为氏族时的外交客卿,但是他似乎也并不知晓所谓的大名府与主城的‘交好之谊’,具体都是代表着什么。
大名与将军之间交集这种事,还是让野上玄斋来处理比较好,毕竟他是个过来人,明白主城与大名府之间的关系如何,也知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去碰。
都是老狐狸,也不会去玩什么聊斋。
野上玄斋或许是老了,但是仅仅四十多岁的年纪,换到后世也是正值壮年,虽说放在现在也的确有些大了,也是历经百战,满身疮痍,百病缠身,但他可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程度。
于患难之中拼死护主,为少主拼尽一切,肝脑涂地,身为平田盛泽唯一信任的人,对方没理由会被轻易抛弃。
毕竟忠犬难得。
所以说,眼前的这个新家臣,看看就好,也别太把他当个角色了,因为他似乎仅仅只是为了帮助平田盛泽达成某种目的,而暂时推出来的工具人……
最近恐怕又有事要发生了。
之所以不让野上玄斋参与,平田盛泽或许就是为了避嫌,也是在考虑给自己留一份退路。
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好啊,就是不知道平田盛泽究竟是准备做些什么。
雅昭略一思量,便有些好奇了。
但是对于眼前这个家臣,他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因为二者之间的身份根本不对位,与他标配的应该是一方势力的唯一副手代言人,或是真正魁首,区区一个工具人,两者之间也真没什么好说的。
多说一两句话,他都嫌自己掉价。
“对了,还有阿蝶姑娘。”
田炜六郎又一脸热切笑容的看向了蝶,很明显是没有什么十三数,侃侃而谈,“我主从未忘记当初恩情,在下此次前来,也是有事要与薄井忍者相商……”
蝶对他并不感冒,话还没听进去三分,就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这种事情找枭就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满是不耐烦的样子,言语也非常的敷衍,这让家臣身后的几名随从都有些迟疑了,看着女忍者,暗自惊叹。
果然不愧是薄井的忍者,脾气都如同传言中讲的那样,非常的怪异刁钻,薄井之蝶很不好相处,在这一点上,恐怕就连猫头鹰都比不上。
田炜六郎脸色一僵,当着这么多人被驳了面子,撞了满鼻子灰,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看在大家都是自己人的面子上,再加上自己又是新官上任,难免有些不会服众,没关系的,大家一来二去,相互之间磨合一阵子,那也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自我催眠了一阵,也并不气馁,继续笑呵呵的说道:“阿蝶姑娘还真是有个性,日后我们可都是共事之人了,身为平田家臣,应当共同为大名效力,实话实说,在下刚上门拜访了枭,从他的宅邸离开,现如今也是为了体察主城民情而来到这里……”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么?”
话未说完,蝶又嗤笑一声,无所顾忌,直言不讳,“这里是主城,我的俸禄是苇名一心发的,可不是平田盛泽,麻烦你们搞清楚状况再来说话吧。”
你刚才说自己去找了枭是吧?那个二五仔,她就知道这阵子突然间低声下气的向她道歉,一准就是没憋什么好气,八成是又在琢磨什么坏心思呢。
平田氏族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在主城存在的‘希望’,迟早有一天会派人来当说客,这不,她刚想起这件事没多久,今天果真就已经被应征了。
但是蝶的这番言语也着实是惊人,大逆不道,无法无天,让人心生震撼。
就连雅昭也都有点麻了,看着牢牢牵着自己手的女人,嘴角一抽,竟然敢当众直呼氏族魁首与苇名魁首的名字,整个苇名果然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位女中豪杰了。
毕竟就连他都要在表面上做出态度,稍微运营一下自己的名声,不然别人表面不说,暗地里肯定会说一些坏话,阴嗖嗖的去戳苇名的脊梁骨。
流言蜚语,杂言碎语,他们虽然不会在意,但是听多了也的确烦人。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蝶这么做虽然举动吓人,倒也没什么坏处,更何况是这样一位有个性的女人,他喜欢!
不同于雅昭的从容不迫,平田氏族的人与家臣田炜六郎,则是被语出惊人的蝶给吓傻了,如遭雷击,外焦里嫩。
许多人都还没缓过来劲呢,田炜六郎则是再也忍不住了,也不去管旁边站着的人是否是鬼庭龙马雅昭,苇名的二把手,硬着头皮,厉声呵斥一声,“你怎能直呼大名全名?”
姑奶奶你是打算逼他上头是吧?
心惊肉跳,冷汗直流,在看了一眼雅昭后,又斥责道:“还有苇名的一心大人?薄井忍者蝶,出言不逊,你这可是大不敬!你可知罪!?”
不说不行啊,毕竟他的立场可是大名府!主子都被冒犯了,难道他还能坐视不管?就因为旁边站着的大神?
今天就算是鬼神来了,他也得上!
“少来了,我只不过是在明面上稍微提了一下他们的名字罢了,说了又怎么了?一个人的名字本来不就是让别人叫的,怎么还说不得了?你刚才不也在叫么?还有你,你,你……你们表面上不说,当碰到不甘心的事,肯定在暗自痛骂他们吧?”
蝶目光炯炯,扫过一些家臣,他们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无一例外。
而好巧不巧的就是,他们这几个被蝶嘴上不留情去言语打击的人,还真的在某种情况下,嘴上把不住门,这么去做过……
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吧!?
家臣们冷汗直流,压根不敢说话。
蝶看他们不说话,不屑的一笑,更是增加的几分气焰。
言语一顿,又准备继续说一些无法无天的话题,但是牵着她的手,却在此时微微一紧。
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旁侧面色平静的雅昭,明白了对方是在警告自己。
别太嚣张,说两句就行了,一直说,别人不要面子的啊?
蝶是何等聪明的女人?眼珠子一转,话语急转而下,突然间道:“不过虽然主子不是什么好主子,但手底下却还是有优秀将领的,就比如这位龙马主司,嗯,的确是生平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这你都能鉴定得出来!?
家臣们有些怀疑人生,人都麻了。
不过细细一想,发现也没什么毛病。
毕竟也只有蝶才有这个资本。
雅昭面无表情的看着蝶在吹捧自己,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你这是真把别人当傻子糊弄呢……
你这么夸他,疯狂的贬低两个老大,去抬高他这个老二的地位,不是相当于给他吸引仇恨?咱们两个的关系,不也是一眼就被暴露出去了?
一附一和,一来二去,这不是表明了你这些话其实是他指使你在说的?
他真的很冤枉啊。
雅昭反应过来之后,神情有些古怪。
说实话,他倒是没在怕的,因为他知道一心铁定不会在意这些事,大概率会一笑付之。
至于平田盛泽……量他也没那个胆,仅仅因为简单的一句话,就去跟他为敌。
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当了挡箭牌,有些突兀和无辜。
等回去之后,这女人必须要好好的调教!
田炜六郎也是有点恼火了,也被逼急了,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重点强调道:“在下是奉了我主平田大名的命令,前来苇名与薄井忍者共商大事,希望阿蝶姑娘能够给予我几分薄面,坐下来谈谈。”
威胁道:“不要如此的不知好歹!”
“人家也只是说错了话嘛,看在我这么漂亮的份上,答应我,这件事就过去了!”
蝶毫不在意自己之前的言行举止,大手一挥,颇具江湖儿女的豪爽。
乖,给我一个面子,承认自己都是傻子吧。
“……”
在场的人面色僵硬,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人都麻了。
感情你是耍他们玩的是吧。
“你的言语我都记录在案,等我回到大名宅邸,定然会上报给大名大人!!”
田炜六郎彻底的怒了,犯了错还不认错?你让他怎么下得去台阶?彼此之间都是第一次生而为人,凭什么你这么的有恃无恐,而他却要唯唯诺诺?
该死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的话说完,蝶也有些恼火了,立马回怼一句,“够了啊,我都道歉了,还揪着这个小问题不放?少拿平田……苇名的大名来压我,你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让我看着就不爽。”
牙尖嘴利,出口成章,仿佛是在用刀子专门戳别人的伤疤。
你是容嬷嬷挑针扎恶人,一扎一个准是吧?
今天硬是要上演薄井之蝶舌战群臣是么?把他们当做背景板,一脚一个印!
田炜六郎脸色有些发黑,身体冰凉,手都在抖,气抖冷!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怼,就算是泥人也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自认为自己是大名的家臣,在苇名众当中,纵然是七本枪的将领,也会礼让他三分,视作贵宾以礼相待,现如今他好声好气的跟你一个薄井忍者讲话,竟然这么的不给面子?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了?
“你们薄井忍者,难道不是我平田氏族的家臣么?”
田炜六郎强忍着火气才没有把‘家仆’二字说出来,就是为了给对方留面子,不伤了此次和气,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了不起的苇名二把手在。
但是在受委屈的方面,他也不输于人,他已经打算豁出去了!
来啊,那就互相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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