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庭雅孝面色深沉,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并不吃惊,只是思考了片刻,便开口发出了指令,“打开城门,将那两个家伙接应进来,让他们来正堂见我。”
“是。”
苇名众得令后,立即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在临走之前,也用奇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满脸凄苦,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木村林森。
鬼庭雅孝目送着守备军的离去,又回头看向了正堂中的苇名众,包括木村林森,“来者既然是反抗军的首领,那么我们也不必再去苦苦地追寻下落了,通知一下寄鹰众,让他们回来吧。”
人群里的寄鹰众队长嘴角一抽,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便提议道:“大人,是否要去仔细鉴定一下他们的身份?若是其他的反抗军假冒,想要带走木村林森,那到头来吃亏的可还是我们。”
说完,便用一副看待狡诈恶徒的眼神,死死盯着木村林森。
对方此时一脸的呆滞,视若无睹。
鬼庭雅孝看他这副颓废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喜欢玩计谋的人,沉吟片刻,便回了一句,“不必担心,他们二人的身份是真是假,召过来一见便知。”
寄鹰众队长眼看劝说无望,便也只能无奈点头,“明白了,主帅大人。”
这个任务算是以失败告终了。
好嘛,想他们寄鹰众在与内府军对垒之际,跟孤影众打的有来有回,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执行任务的成功率,那也是可圈可点,没成想建国之后,首次出征,却在小小的贲业被人给摆了一道……
这件事若是传了回去,怕不是会被氏族里的人笑掉大牙,说他们寄鹰众没了枭,那就是一群得了夜盲症的瞎鸟。
没奈何,大人有令,不敢不从,寄鹰众队长只能临时吃下这个暗亏,想着等以后再去找回场子。
等到寄鹰众队长离去后,正堂里的氛围又一次变得冷清起来。
木村林森此时心里头这个煎熬啊,面色凄苦,感受着众人戏谑的眼神,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家的两名首领。
万一彼此真的见了面,对方一看,呀,这不是咱们反抗军的三号人物?怎么来到这里了?哟,这怎么还被绑上了呢?
那场面得有多尴尬啊……
他不要面子的么?
木村林森脑子里一团乱麻,因为他本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不然也不得在紧要关头站出来面对苇名众,对他来说,名望与气节高于一切,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但这下子可好了,大型社死现场,他不论是里子还是面子,都被丢光了,这一刻,他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也后悔在即将出门的瞬间进行挣扎了。
与其等两名反抗军正副手来到这里,看到他这个活人被五花大绑,憋屈的丢光了自己人的脸面,还不如让他们看到一个死人,抱以惋惜与悲伤的态度去进行缅怀。
木村林森一脸的惨淡,眼里的光都没有了。
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想要去奋力挣扎一下,也看向了鬼庭雅孝,哀求道:“主帅大人,这场误会既然已经解除,那么能否恳求您,先为我松绑?”
鬼庭雅孝立马便洞悉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还想坐在宾客的桌前,让我们苇名众以礼相待?”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太好了。”
听闻此言,木村林森来了精神,也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
“不可能!”
但在下一刻,鬼庭雅孝便无情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冷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将视线转移到一旁,“身为阶下囚,你可别想太多了,之前的这笔账还是要清算的。”
木村林森顿时失望的低下头去。
鬼庭雅孝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言,他其实也只是想要再去观望一下那两名反抗军首领的态度罢了,也并不打算再去要对方的命了。
假如那两名反抗军首领态度不错的话,也开口请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对方,那么他就此饶恕木村林森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对方若是跟木村林森一样,不知好歹,那么不好意思,贲业的土地他要,你们的命,他也一并收了。
鬼庭雅孝坐在台上耐心的等人前来,苇名众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木村林森,而对他本人来说,整个氛围也变得压抑起来。
……
贲业主城,庵棠剑八与上杉石秀几乎是跑断了腿才来到了这里,扶着墙稳定身影,气喘吁吁的歇了一会儿。
抬头看着熟悉的门脸与高处的苇名众,也是立即呼唤了一句,自报家门,“请通报主帅大人一声,我们是反抗军的首领,前来与大人商议贲业要事。”
楼上的苇名众一听来人是重要人物,拿出火把与寄鹰筒观望了一下。
当看到这么两个灰头土脸,手里头还提着鱼的反抗军首领,在惊讶之余,他们也是忍不住去吐槽一句,‘来就来吧,还捎过来两条鱼又是什么意思,见面礼么?这也未免太寒酸了吧……’
虽说是在私底下吐槽,但表面上他们却还是尽忠职守,回应了一句,“请站在原地稍等片刻,不要乱跑,我这就去汇报给主帅大人。”
“好的好的。”
疲倦的庵棠剑八一阵点头答应,目送着楼上的苇名众转身离开,整个人也是背靠在墙壁上,虚脱似的坐了下去。
看着对面同样坐了下来的上杉石秀,两名难兄难弟又是止不住的苦笑,彼此也就差说上两句:我人麻了,你呢?
对面也接着回上一句:我早麻了。
“终于来到了主城了,希望木村前辈能够顶得住压力,不要说一些得罪人的话,否则真的会很难收场。”
上杉石秀歇息了片刻,深吸一口气。
庵棠剑八也是神情严肃,“我倒是觉得他八成会被苇名众给砍了。”
上杉石秀顿时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用惊疑的眼神看着他,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但还没等他去说些什么,庵棠剑八便又打了个哈哈,“我开玩笑的,我当然希望木村前辈能够好好的活着。”
紧接着却又小声嘀咕一句,“但是这个可能性真的不算大……”
上杉石秀:“……”
庵棠剑八有些无奈,这倒不是他不乐观,也不是他看不起木村林森,而是他深知木村林森的性格,明白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像他这样年过三十,兜兜转转,打拼了半辈子,除了在本地小有名气,出了外面就是无名小卒,一事无成的人,最看重的就是气节与名望。
为了气节,他可以冲冠一怒,手染鲜血,为了名望,他也可以抛家弃子,头也不回的投奔到奋斗大业当中。
而他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到了现在,一事无成,一无所有,除了能够在反抗军里的后生面前刷刷存在感,受到一些年轻人追捧与夸赞以外,生活中,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说句不好听的话,等他死了,也都没有一个能给他送终的亲人。
对方是那么的可悲,却又是那么的可敬,至少他能坚持到现在,也属实是不容易了。
“我可不想成为他这样的人……”
到了最后,庵棠剑八也感慨似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肺腑之言。
上杉石秀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沉默着,抬头看向了天上的点点繁星。
他跟庵棠剑八的志向相同,却又不太一样,因为对方从一开始便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他却是道场里最优秀的几人之一,还跟师傅的女儿关系不错,但是为了能够达成自己心中那份野望,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也断绝了彼此之间的羁绊。
他也从一个原本可以让自己后半生的小日子,生活的不错的道馆接班人,活生生的变成了现在这个一穷二白,又饱受现实毒打的单身汉。
一时间,种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五味陈杂,也让人很不是滋味。
二人沉默着,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和想法,偶尔也会有些动摇的念头,但是当他们再看向了彼此,对上了眼神后,心中信念便又变得坚定了起来,付之一笑。
要问为什么,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基友之力吧。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苇名众离开前城门,前去正堂给鬼庭雅孝汇报了消息,再度返程过来后,也仅仅只是过去了不足一刻钟,得到了主帅命令的苇名众徒步跑了回来,登上了高楼,微微有些气喘。
低头看着果然还乖乖待在原地没有乱跑的两人,稍稍松了口气,也立即示意同伴打开城门。
嘎吱一声,厚重的城门由内而外被打开,一股浓烈的硝烟气味扑面而来。
背对正门的庵棠剑八与上杉石秀回头望了一眼,便立即站了起来。
看着坑坑洼洼,满目疮痍的墙壁与路径,无一不残留着战争的痕迹,就连那扇大门也都被火炮给轰的歪七歪八的。
没有多想,二人立即走了过去,在几名苇名众警觉的注视下,擦肩而过,也笑着回头朝楼上挥了挥手臂,“谢了!”
“职责所在。”
苇名众面不改色,看着嬉皮笑脸的二人,准确的说是庵棠剑八,上杉石秀从头到尾都是那么的冷静,以及忧郁。
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主帅大人与苇名众的将领都在正堂,也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么。”
庵棠剑八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想要再去确认一件事。
“说。”
苇名众点了点头,余光瞥向一旁,看着其余的同伴将大门重新封锁好。
“之前是否有一个名为木村林森的反抗军被抓到这里?”
庵棠剑八简单描述了一下对方的长相,“他现在又在哪里?还活着么?”
“之前的确是有一个来顶罪的反抗军,被出征的苇名众给扣押了回来,至于是谁,我并不清楚。”
苇名众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发现打卡下班的时间还早,便悠哉悠哉的回了一句,“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在正堂上被五花大绑的人应该就是他,目前也还活着,你们不必担心。”
“应该是木村前辈没错了。”
庵棠剑八眼神一亮。
上杉石秀看他这副样子,则是忍不住想要吐槽,“被五花大绑么?而且还是顶罪的?看来趁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带着反抗军跟苇名众真的发生过摩擦,而且也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英勇就义,反而更像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
“管那么多做什么,哪怕只有一息尚存,至少人也还是活着的。”
得到了准确消息,庵棠剑八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也露出了笑容,朝着友好的苇名众摆了摆手,“多谢,再会了。”
说完,便兴致盎然的带着同伴转身离去。
苇名众目送着他的离去,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看来这两名反抗军的首领还挺好说话的,也并不是那种古板的家伙,年轻有为啊。”
紧接着又添了一句,“当然,跟咱们的主司大人是没法比的,他那是妖孽。”
“过了今天,他们可就不是反抗军的首领了。”
旁边的一名苇名众神色淡然,眼神中透漏出睿智光芒,仿佛看透了一切,“出了这档子事,主帅大人没可能会放心的去将政权转交给他们,真是可惜了,原本他们也是有望成为封吏大将的,如今却被反抗军的三号人物拖了后腿,能够成为伍长都够呛了。”
“就算是他们反抗军就此解散了,也跟我们没有多少关系。”
苇名众调侃一句,“难不成你还准备在这里养老?”
“看上面怎么安排吧,这些事情可由不得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操心。”
同伴也百般无奈,摊手回了一句。
“对了,我还忘记问了,他们一直拿着的那两条鱼又是什么意思。”
苇名众忽然想起了一点,回头看着早已在尽头消失不见的二人。
不会真的是什么见面礼吧……
庵棠剑八与上杉石秀一路通行,穿行过街道,来到了正堂处,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让他们明白了,主城民众过的很好,苇名众也没有去过多的为难他们。
得到了这个讯息后,他们也彻底放松了下来,不再拘束,毕竟苇名众既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就说明他们跟内府军是截然不同的两股势力,贲业交给他们去管理,未来肯定会蒸蒸日上。
不说彻底超越贲业历史上的辉煌时代,但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只是坦白一切,净身出户,卸甲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