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轻骑驰道上纵马疾奔,当头便是南梅野亭和沈渐两人。
真正骑马的只有五十余人,一人双骑,属于骑兵奔袭标准配置,所有衣甲都由队伍中两驾马车驮运。
南梅野亭突然开口道:“此次仙帝陛下突然传旨,虽未道明缘由,但我相信肯定与陛下身体有关。”
沈渐盯着他,回想起金雪曾讲过那些猜测,欲言又止。
南梅野亭也瞧着他,呵呵笑了起来。
“想不想知道最近梁都发生的几件大事?”
沈渐腹诽不已,道:“大将军莫要每句话都只说半截,这样聊天,容易没朋友。”
他心目中从来没把大将军当成什么不可仰视战神,更没真把自个当成他的下属。
南梅野亭大笑,笑声引得身后众将士好奇不已。
不过这些人大多见过沈渐,知道他是只身深入巫蛮不僅全身而退,还为天南与巫蛮和谈打下了坚实基础,武人素来敬重强者,大将军能与这种强者谈笑风生也不会让他们奇怪。
“你这小子难不成以前跟老四说话也这般没高没低?”
“我认识他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是皇子,所以从来没想过巴结,后来知道了,就更没有巴结的想法了。”
“听雪儿说,老四连他的储物法宝都能借你?”
“朋友之间,这有什么稀奇。”
南梅野亭不停抹着下巴,笑道:“敢把皇子当朋友,胆子可真不小。”
沈渐很想跟他说一句:南梅初雪也是朋友。不过考虑到后果比较严重,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梁都最近最引人注目的一件大事便是太子大婚。”
南梅野亭斜瞥他,见他无动于衷,于是接着道:“太子妃来自青田萧家,也就是你曾有过节的萧塬胞妹。”
沈渐神色平淡,道:“七阀与皇室联姻不也正常,有什么可说道的。”
南梅野亭道:“你就不怕将来萧家报复?”
沈渐笑道:“我连太子的报复都面对过,还怕这个?”
南梅野亭嗯嗯点头,说道:“这倒也对,第二件大事,对百姓来说影响不大,不过官场上震动蛮大的。”
“太子大婚,居然搞了个大赦天下,东柳静温和千钟荣沛都在赦免之列,据说这二位只被削除了官职爵位,限时离京,千钟荣沛回了家族,而东柳静温则去了幽王封地。”
沈渐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一闪而逝,看不出是惊是怒。
“说回太子大婚,你知道这种时候举行这么一场大婚意味着什么?”
“什么?”
沈渐确实对上层人物,官场那套弯弯绕并不了解。
南梅野亭这次没有故意留悬念,道:“冲喜。”
“冲喜!”
沈渐总算露出了惊讶,问道:“给天子冲喜?”
南梅野亭笑道:“总算没傻到不可救药,这背后又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想得到吧!”
沈渐瞧向他,眼神中充满讶异,缓缓道:“你的意思,天子病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需要靠冲喜尝试挽回,然而效果并不令人满意,因此太子已经做好了继位准备,急召你们入京,也是在为太子继位做准备?”
南梅野亭叹了口气,道:“谁叫我们这些人当年为了苟延残喘,将自身卖给了柳家。”
沈渐忽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凌霄阁三十六仙将挂像,多半已经褪去原有光鲜颜色,保持亮色的所剩无几,周匹夫,南梅野亭正在其中。
阁中厌胜阵法,便是束缚仙将的枷锁。
风在吹,枯叶飞舞,远处仿佛有人吹响竖笛。
瑟瑟秋日,笛声总那么让人悲哀。
沈渐没有安慰这位天南人心目中的神,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穿过陇阳城,便进入茫茫陇山道,这里已经走出了天南国境,进入陇北王地盘。
当年追击东柳山,他曾与陇北王世子东柳章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世子脸上愤懑不平的神色让他充满警惕。
南梅野亭大声招呼着手下加快行军,他不想在东柳皇族的封地上逗留太久。
一路换乘疾行,队伍赶在入夜前,来到郑沟漕渠上相当著名的一座码头‘东陵渡’。
这座渡口是陇北通往京都的唯一水运路线,也是陇北一带最大的水陆交通枢纽。
前行探路的小队已经在东陵渡找好大船。
南梅大将军行军有个显著特点,不喜欢拖延,更不喜欢在沿途驿馆落脚,即使入夜需要休息,宁愿在野外扎营,也不愿进官驿享受不输王公的接待。
刚到渡口,他们便发现数千陇北军将整个方圆数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预订那艘高大的楼船前,上百铁骑人马俱装,长槊如林,两侧还有强弩兵严阵以待。
铁骑拥簇中,一袭锦衫,披挂银亮鱼鳞甲的年轻将领策马而出。
年纪看起来已经二十三四,神色却显稚嫩,一杆亮银枪横于鞍前,腰悬银装金错镶宝长剑,马上微微躬身,轻声道:“陇北东柳章见过柱国大将军。”
陇北军数位骁将眼里,只看到了大将军身旁那位青衫男子,目光中透着刀剑阴寒。
南梅野亭瞥了眼年轻人,眼中充满不屑,掌中鞭梢指向大船,“世子麻烦闪出一条路来,本将军公务繁忙,没空给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过家家酒。”
东柳章顿时来了火气,正想说些什么,给身后一名面甲将领扯住衣角。
“柱国大将军公务小侄不敢阻拦,我只想留下一人。”
南梅野亭身子稍稍后倾,靠近沈渐,小声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交出去,不过,他若找理由与你立誓挑战,这我可拦不下来。”
沈渐也轻声道:“他们找个高境来挑战你也不管?”
南梅野亭道:“都说有理由的挑战了,那表示旗鼓相当,且有充足令人不可拒绝的理由,你好歹也是仙道院出来的,没学过律法?”
沈渐道:“那我就放心了。”
“世子的请求,本将军恕难同意。”
南梅野亭引马缓行,挡住了大多数弩手瞄准的视线。
东柳章好像料定了这位开国大将军不会屈从,微笑道:“既然大将军不同意,小侄也别无它法,不过本军阵中,有一位前天道院出身幕僚,巧了,他正好是你背后那位沈魁首前一届,巧了,他也拿了那届第一……”
南梅野亭道:“接下来你就想说,巧了,他对天道院输了本届问道很不理解,想在律法允许范围内,向沈渐提出挑战。”
东柳章大笑,挥鞭直指沈渐,“大将军此言甚得我心,我只想问一句,姓沈的,你敢不敢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