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阁。
姬雁云、慕念君、白石三人,正在阁内商讨今日比武之事,慕念君自叹道:“那林木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今日竟能夺得头魁,如此之人为车夫,着实大材小用,夫君,你当委他以重任才是。”
白石却反驳道:“林木武艺虽精,但此人心狠手辣,掌法戾毒,不可重用。”
姬雁云沉吟未语,却眉头紧缩,似有所思。
白石又道:“国主,老臣有一事不明,今日擂台比武,那林木虽一时得胜,但老夫坚信,台下诸豪群雄林立,必有能败林木之人,国主为何提前宣布结果?”
姬雁云亦沉思不语,正这时,沙驼、囚柯二位护法送秋风去国医馆而回,沙驼走至姬雁云身旁,附耳低声数语,姬雁云听罢,点点头,方开口道:“白石长老,你可知那林木今日为何要掌毙羊丘、百里敖二人?”
白石道:“定是他们三人有仇,那林木故借擂台比武之际,报私人恩怨之仇。”
姬雁云道:“那林木不过一车夫,平日寡言少语,独来独往,又怎会与一铁匠、木匠结仇?”
白石语塞,无言以对。
慕念君道:“林木处事素来谨慎,也不曾听说他与人结怨之事,不过他今日之举动,着实让人费解。要说他重伤秋风,是怕与他争夺擂主之位,倒也情有可原,可那羊丘、百里敖二人,内功修炼尽不如秋风,更别说与他林木相比了,他为何还要下此狠手,于情于理是说不通的。”
姬雁云道:“你们二人只说对一半。”接着,朝沙驼使个眼色,沙驼会意道:“适才我与四弟将秋风送去国医馆医治,细查发现,他心窝中掌,肋骨断折,幸得颇有内力,才捡回一命。”
囚柯补充道:“我二人又去了停尸房,检查了羊丘、百里敖的尸身,发现他二人中掌部位与秋风如出一辙,只是他们修炼尚浅,功力不深,以致心脏震碎,全身经脉尽断。”
闻言,白石与慕念君面露恐色,白石喃喃道:“心脏震碎,经脉尽断?这……这不正是摧心掌之状么?”
姬雁云道:“没错!正是淳于丑的成名绝技,摧心掌!”
白石摇头自语道:“摧心掌乃淳于丑之绝技,除了其六义子偶学得数招,历不外传,那林木又从何处学得?”
姬雁云道:“夫人,你可否还记得,当年黑鸦于虎霸岗夜劫《长寿经》之事?”
慕念君道:“那我怎能忘记!”忽地眼眸一亮,惊道:“夫君,你是说当年走漏消息者,是林木?”
姬雁云点头道:“诸位请想,以今日林木功力之强,当年他怎可能躲不过那柳叶飞镖?”
众人听罢,点头若有思。
姬雁云又道:“当日我便觉得甚是奇怪,那黑鸦善打柳叶镖,可谓镖无虚发,为何打中灭虎的飞镖涂有五毒噬心散,而打中林木的那支却镖身无毒,且偏离了心脏呢?”
白石道:“如此看来,当年必是那林木与黑鸦演的一出‘苦肉计’,以此来摆脱嫌疑。”
姬雁云道:“没错!这林木恐早已被淳于丑收买,安插在我轩辕国内,以刺探消息。”
慕念君听罢,却仍不敢相信:“这林木为我驾车十数年,我一直待其不薄,从未喝呼训斥,他怎会投靠北狄国?”
姬雁云见夫人仍不信可,忽地连拍三掌,便听得阁内那牡丹花屏风后有动响,走出一人,视之,乃灭虎!
沙驼、囚柯二人见到灭虎,难掩欣喜之情,疾步上前,失声泣道:“大哥……”
灭虎看着二人,亦感念万分,但君臣之礼不可失,他先与姬雁云夫妇、白石长老一一行礼,白石、慕念君见到灭虎,虽亦欢喜,却面带惑疑,当年姬雁云亲自下令,将灭虎逐出轩辕国,今日他又怎么会突现于此?
姬雁云瞧知二人心中之疑,道:“当年将灭虎逐出轩辕国之事,乃我二人所定的‘苦肉计’。”
苦肉计?慕、白二人更加不解其中之意。
姬雁云接着道:“当年虎霸岗之事后,我便怀疑身边有北狄国内奸,但尚未定实,故借灭虎传授落儿虎贲掌一事,将他逐出轩辕国,以便命其暗中秘查。”朝灭虎使一眼色。
灭虎会意道:“这几年来,我昼伏夜现,将峒霄宫诸人一一暗中排查,终有所发现。”又道:“每月初三、十五、二十之夜,寅时刚到,那林木便趁夜色潜出峒霄宫,行至宫外正北方七百里,两国交界处之鹿台山,山下有一破庙,林木便在那庙里与人碰面,传递消息。”
白石问道:“与林木碰面之人是谁?”
灭虎道:“那人总以黑衣遮面,看不清脸,我恐行踪暴露,未敢靠的太近,前几日,我又暗随林木至破庙,那黑衣人告诉林木,淳于丑让他借此次擂台比武之机,大杀我国中豪侠志士,以此来削弱轩辕国实力,使我等无缘天神大会。”
众人听罢,方明今日林木怪异之举,更钦佩姬雁云提前结束比武之英明,不然,轩辕国不知有多少好汉要死于林木掌下。
那沙驼、囚柯闻言,甚怒,誓要将那林木剥皮抽筋,一泄心头之恨,二替死去的羊丘、百里敖报仇,二人正欲前去动手,却被姬雁云所阻,姬雁云道:“此奸贼尚且留之,我自有用处。”
白石问道:“国主,林木奸贼如此卑劣,不如废除他的擂台头魁资格,另选他人去虎苑宫应试。”
姬雁云道:“不可!如此一来,林木必有所警觉,他潜伏在我轩辕国内未走,必有任务尚未完成,待我等查明详情,再另作商议。”众人认同。
这时,阁外传来打更声,夜已深沉,辛忙一天,姬雁云便让诸人回去早早歇息,沙驼、囚柯喜道:“大哥既已归来,我们兄弟三人又可同榻而眠。”
灭虎却道:“如今大事未了,我不宜现身,待此事了结之日,便是你我兄弟重逢之时。”言罢,纵身飞窗而出,待沙驼、囚柯二人追出阁外,只见夜色茫茫,哪还寻得着灭虎身影……
当夜,寅时临至,林木见众人已然睡熟,身穿夜行衣,悄声溜出峒霄宫,脚下施展轻功,疾飞如夜蝠,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鹿台山脚下那座破庙,见身后无人跟随,推门而入,庙中有一人,正是淳于丑,淳于丑见着林木,不由分说,上前便赏其两记耳光,林木立于原地,脸挨巴掌,却也不敢躲避。
淳于丑怒骂道:“真是废物!连一个身中寒毒的废人都解决不掉,枉我传授你摧心掌!”
林木吓得跪倒于地,怯道:“非孩儿无能,实属事出突然,横生节枝,那姬月蝉比武招夫,天落儿败退离去,打乱了孩儿的全盘计划,孩儿无奈,只好重伤秋风,以逼天落儿现身,不想他竟一去不复回,孩儿又掌毙羊丘、百里敖……”
“罢了!今夜叫你至此,不是听你诉苦的!”
林木唯诺从听,不敢多言。
淳于丑又道:“念你多年来潜伏敌国,颇有微功,今日擂台之事就此作罢,限你三日内取天落儿首级至此,再若失手,绝不轻饶!”言毕,纵身出破庙,唤回盘旋于空中的罗罗鸟,骑飞而去。
林木方爬起身,长声一叹,飞身而回。
次日清晨,姬雁云夫起榻梳洗,用过早膳,姬雁云道:“自昨日擂台离去,蝉儿便把自己关在屋内,我几番前去,她都闭门不开,你这当娘的理应去看看才是。”
慕念君道:“蝉儿的脾气愈发刁任,尤其落儿中了冰元寒毒后,我的话她亦置若罔闻,哎……”
姬雁云愠道:“你去告诉她!父母之命不可违,让她忘掉那渭浪,择一良辰吉日,早早与落儿完婚!”
慕念君张张嘴,欲言又止。
“吱”一声,房门突开,天落儿走了进来,先与姬雁云夫妇行礼,礼毕,忽地跪倒于地,泣道:“落儿有一事相求,请义父义母答应。”
慕念君道:“落儿,这里无外人,有甚么事起来再说。”
天落儿道:“义父义母若不答应,落儿便长跪不起。”
姬雁云夫妇互视一眼,不知是甚么事如此肃重,慕念君道:“那你说吧。”
天落儿道:“请义父义母收回成命,我自愿放弃与蝉妹的娃娃亲事。”
姬雁云闻言,霍地站起,疾将其扶起道:“落儿,你告诉我,可是蝉儿找过你,让你来说的?”
天落儿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顿了顿,又道:“昨日擂台比武,我已败于蝉妹掌下,众人有目共睹,若再以幼年所定娃娃亲之事,迫她嫁我,岂非恬不知耻?”
姬雁云道:“昨日你二人比武,你故意让输,我岂能看不出?”
“不是的,是落儿根劣功弱,技不如人……”
姬雁云打断道:“你不必担忧,你与蝉儿所定娃娃亲之事,除非我死,不然谁也不得妄自废除!”
天落儿忽地又跪倒于地,泣泪道:“义父在上,请听落儿一言,我本一无根之草,至今尚不知生身父母为谁,蒙义父义母不弃,收为义子,恩同再造,视为己出,又将独生爱女下嫁与我作娃娃之亲,此恩此情,落儿感念于心,永不敢忘!”
顿了顿,又道:“常言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落儿不敢妄称君子,然那渭浪德修兼备,貌世无双,与蝉妹暗生心愫,两情相悦,且他又是渭水河神之子,二人亦算门当户对,而落儿寒毒未解,自命难保,甘愿退出,以成他二人鸾凤之合,望义父义母成全!”言罢,呜咽叩首,泪如雨下。
姬雁云听罢,仰天纵泪叹啸,久久不语……良久,方复扶起天落儿道:“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亦不再勉强,落儿,你心地仁善,为人风度,遇事又处处为他人虑想,纵是修炼不成,他日亦可文仕取功名而誉满天下。”
天落儿拜谢,退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