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头。
眉眼如女人一般漂亮，正是刚才与肖双阳差点动手的白衣男子。
由于喝酒的原因，此刻他面色微红。
“坐吧。”
在车马部广场上松弛有度的廉为民，此刻显得唯唯诺诺。
坐下以后，甚至不敢直视白衣男子。
“喝酒吗？”白衣男子又道。
廉为民急忙摇头：“明儿还要上朝，喝了酒不成体统，还望仙尊理解。”
白衣男子嘴角微扬：“到底是百官之首，要给下面的人做好榜样。”
这话像是调侃，但更像是一种要求。
见白衣男子说完后再次举起酒杯。
廉为民清了清嗓子，说道：“李家那小子，一共派了十名六重天隐藏在车马部，李长河兄妹俩，六名官员以及两位江湖名士，这些人都是记录在册的，我杀了两个，还剩八个，李长河差点死，但是青龙来了，时间上也不允许，我就让人撤了。”
稍作停顿，他又道：“还有，陆天明那小子请来了常龙以及潘宏财，潘宏财实力不弱，能够跟华无畏打成平手，常龙实力稍逊，不过用毒倒是挺厉害的，他给了陆天明一种毒药，导致华莜柔行动失败，总体来说，陆天明算是麻烦，但也就是小麻烦而已。”
“嚯。”
白衣男子放下酒杯。
“你的人在他手上栽得还少了吗，这也算是小麻烦？”
廉为民赶紧低头，卑微道：“只要不影响仙尊大局，在我看来都是小麻烦，不过如果仙尊需要，我可以多派几个人，去把他做了。”
白衣男子抓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下。
望向廉为民的目光有些冰冷。
“你似乎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廉为民额头上冷汗直冒，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我需要你的建议？”白衣男子眯眼道。
廉为民根本就不敢抬头，甚至都不敢用余光瞟上对方一眼。
“小...小的知错，还请仙尊息怒...”
白衣男子冷眼盯着廉为民看了片刻，这才动了动杯子，抿了一口酒。
“接下来一段时间，安分一点，不要搞出太多事情，两个六重天加上车马部那些马夫，对于李家来说是不小的损失，逼急了，龙椅上那小子真把所有人聚起来掀桌子，咱们不见得能讨到好。”
廉为民点了点头，回道：“我在江湖上还有几个朋友，如果他们都来到京城的话，从六重天的数量上来看，我们应该小有优势，不过为了降低损失，我也认为还是逐个击破为好。”
白衣男子听笑了。
“你还真是单纯呢。”
廉为民一脸茫然，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如此说。
白衣男子解释道：“你逐个击破，确实能将自己的损失降到了最低，但有没有想过，哪一天李家完全倒下以后，你手里这些个六重天的吞金兽，该如何安置？
届时改朝换代，正是哪里都需要用钱的时候，这些人如果还活着，耗费物力财力不说，对你的地位也是一种威胁，万一要是再出一个廉为民，将他们联合再一起，你觉着自己能像现在的李家一样，与之抗衡吗？”
听闻此言。
廉为民露出害怕之意。
白衣男子说的可太有道理了。
李家是正统，而他是篡位。
别人几百年苦心经营之下，才有这么多强人愿意赴汤蹈火。
而他手底下这些人，皆是因为利益走在一起的。
根本谈不上什么忠心可言。
这一点，刚才在车马部广场上的时候，他其实已有所体会。
就比如黄青羡那几个人，表面上是服自己的，但都是建立在他给了足够多的好处的条件下。
诚然，他是有这么几个心腹，可相比之下，还是与李长河这种甘愿为李家赴死的人有差距。
沉默片刻，廉为民伸手抓起酒杯，也不询问白衣男子，自顾斟了满满一杯倒进口中。
看得出来，他非常后怕。
“你手里这帮人，同瓦子里的姑娘们没有区别的，一旦在你身上无利可图，他们必然要寻找下一个有钱的客人。”白衣男子补充道。
喝了一杯酒，但廉为民还是觉着口干舌燥。
他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询问道：“仙尊，那我应该怎么办？”
“绝对不能逐个击破，李家的人死两个，你手里的人就要死一个半，李家死十个，你的人就要死七八个，大规模的行动先暂停，小规模的冲突，可以有，能明白我的意思吗？”白衣男子认真道。
听闻此言。
廉为民眼睛一亮，心里已经在琢磨下一步该拔掉李家的哪颗棋子了。
然而正当他觉着豁然开朗之时。
那白衣男子又突然道：“华莜柔这个人，败在五重天的瘸子手里，还有什么可留的？”
“啊？”
廉为民吓了一跳。
很显然，即便要像对方说的那样八百换一千，但他也从未想过把华莜柔当成那八百来使用。
这会儿冷不丁听到华莜柔的名字，廉为民当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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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华莜柔虽然在此次行动中出了差错，但她那个哥哥，可是相当能打的。
“华家势大，你现在不处理，难不成等坐上龙椅以后，再行那兔死狗烹落人口舌之事？”白衣男子又道。
廉为民沉默。
纵使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这会儿都不敢反驳，毕竟对方说的不无道理。
历朝历代哪个打江山的帝王，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良久过后。
他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的光。
“我知道了，仙尊！”
白衣男子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也不晓得是心情好了，还是说醉意来了。
吃了几口佐酒小菜后。
他忽然站起来。
然后迎着客堂内那昏暗的灯光，翩翩起舞。
他明明是一个人，却双手环着，像是搂着谁跳双人舞。
一边跳，还一边笑。
而且笑得温柔极了。
那种温柔，是身为傀儡的廉为民从未见过的。
这让廉为民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当今皇太后时的情景。
他记得那时，他远远看着现今的太后，当时的皇后，也是露出了类似的笑容。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
他决定了。
要做当今圣上的野爹！
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不过与白衣男子不同。
廉为民在乎一个女人的同时，更在乎的是龙椅。
而后者，似乎只是喜欢那种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喜欢瘸子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