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痴,陆地的陆,痴心妄想的痴!”
杨阮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脸上浮现出的霸气,仿佛他就是陆痴本人一般。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名字。
陆天明心中竟也生出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豪情。
虽然他对陆痴一直都颇有怨言。
但是不可否认,在后来听到的相关故事中,陆痴也是实打实的强悍。
身为一个修行中人,又怎么可能不崇拜强者呢?
总算控制住体内沸腾的热血后。
陆天明问道“他把吴凌志杀了?”
杨阮清摇头“杀了人就要跑路,他还想蹭人家店里的酒喝,所以只是废了吴凌志而已。”
稍作停顿。
杨阮清补充道“把吴凌志送进了大牢后,我被你爹留在酒肆,陪他喝了半个月的酒。”
“期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陆天明好奇道。
“吹牛打屁呗,基本没聊什么正事,那时候我三十多岁,在他面前算是个小屁孩吧,他便倚老卖老,说什么自己有多少多少女人,喝过天底下多好多好的酒。
我呢,遭此变故知晓了天外有天人外人,但是心中热情依旧不减,在他的建议下,厚积薄发建立了仗义阁。”杨阮清深邃的眼眸变得明亮起来。
没能了解到更多,陆天明多少有些失望。
“未来呢,他就没有跟你聊有关未来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未来,他跟我说,以后退出江湖时,要找一个种满梨树的地方安度晚年,只是,如他这般厉害的人,怎么可能真的退出江湖,即便他自己愿意,江湖人也不可能答应。”杨阮清感叹道。
陆天明对此深有感悟。
一入江湖深似海,金盆洗手,不过是大多数江湖人心中美好的愿望罢了。
就比如现在的自己。
年纪轻轻到达了五重天,又有佳人作伴,实力和成就可谓在同龄段天下无双。
他也偶尔想过,什么都不管,带着李寒雪回到乡下过安稳的生活。
可是他同时也很清楚,吹雪楼不会答应,廉为民更不会答应。
抱有侥幸心理的人,最后的归宿,通常都是死在江湖中。
陆天明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爹陆痴,兴许真的是因为想做一个侥幸的人而死。
沉默许久。
陆天明问道“前辈,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儿子?”
杨阮清微微一笑“因为,我见过你。”
“什么时候?”陆天明诧异道。
“十多年前吧,那时候你还小,我去的时候,你双腿还是正常的。”杨阮清回道。
陆天明瞪大了眼睛“你去过十里镇?”
杨阮清昂起头,将目光移到了西北方向。
那双明亮的眸子,逐渐浑浊起来。
“仗义阁原则上只杀坏人,但如何分辨一个人的好坏,是一个很具有主观色彩的难题,所以本质上,仗义阁其实同罗刹楼那样的杀手组织也差不太多,都是拿钱消灾而已。”
杨阮清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那一年,我收到了一笔数额巨大的定金,雇主让我去十里镇一趟,说什么镇上有一个人,杀了某郡城一位清官。”
“你的目标,便是我爹?”陆天明猜测道。
杨阮清点了点头“当我知道要杀的人是陆痴时,激动得好几天晚上都没有睡觉。”
稍作停顿。
他又补充道“你爹行踪隐蔽,神龙见首不见尾,当时我跟他,已经七八十年没有见过了,得知他在十里镇隐居后,我还特意去订做了一套帅气的衣裳,我想让他看看,曾经他帮过的那个后生仔,已经成为了当年约定的模样。”
“所以你并不是去杀他,而是去见他?”陆天明问道。
“杀他?”杨阮清笑了,“脑子被驴踢过的人,才会幻想着能跟他一决高下。”
听闻此言。
陆天明内心莫名生出一股自豪感。
似乎每一个提起他爹名字的人,评价都是一个“强”字。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还是死了。
“你们相见了吗?”陆天明问道。
杨阮清先是点了点头。
不过随即又摇头道“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远远说了几句话,甚至酒都没有请我喝,未能叙旧,在我看来算不得相见。”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陆天明好奇道。
“我问他,为什么会扛着锄头做一个泥腿子,他回答说,‘关你屁事’”
“我又问他,为什么要杀万民爱戴的清官,他说,‘我想杀谁就杀谁,不服可以单挑’”
说完,杨阮清忽地苦笑出声。
陆天明愕然。
在他听过的有关陆痴的故事当中,似乎从未见过后者如此暴躁的样子。
如今听闻杨阮清所说,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就说了两句?”陆天明追问道。
杨阮清摇头“还有一句。”
“哪一句?”陆天明奇道。
杨阮清突然做了一个刨地的动作。
“他用锄头往地上一砸,说了个‘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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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陆天明嘴角扯动,只觉脸上有些发烫。
“然后”杨阮清的脸也跟着红了,“然后我就麻溜的滚了”
两人相视无言,纷纷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尴尬。
面面相觑片刻后。
两人竟又同时笑出声来。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滚’字还没有完全消失,我便已经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窜出去了老远!”
杨阮清揉着那双熊猫眼,看上去开心极了。
陆天明轻轻拍打脸庞,尽量不让笑容太过明显。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真的动手,就是吓唬你而已。”
杨阮清耸了耸肩“实力深不可测的人,最好不要去琢磨他的意图,万一他真动手,这天下谁能阻止?”
“那也倒是,打又打不过,还是小心为好。”陆天明憋笑道。
两人笑着笑着。
竟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异口同声叹了口气。
“哎”
沉默良久。
陆天明惆怅道“他不该死的。”
杨阮清摇了摇头“可他还是死了。”
“你还记得,当年是谁让你去杀他吗?”
“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我只知道他是从凉北来的。”
“后来呢?”
“后来我把定钱退了,谨小慎微生活到了现在。”
听闻此言。
陆天明也学杨阮清那样望向西北方向。
秋风拂过,中三境的两人,竟然冷得打了个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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