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岛·白海
酒楼·彷徨中庭
黑幕事件·第三天·早晨
和大多数底层人一样,在成为第一指挥家之前,第一指挥家也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底层人,当然,如果第一指挥家也不能称为名字的话,那么她现在其实也算是没有名字,不过很幸运……或者说不幸,她加入了奏者集合。
她的职位是指挥家,负责掌控节奏和旋律,她使用指挥棒,让演奏者们跟着她的双手一同演绎,乐曲是随着时代不断进步的,作曲家们开始创作一些具有更丰富的表现力的作品,那些作品的节奏、旋律不会平淡,正相反,那些乐曲无比绚烂。
因此,作为这些演奏者的指挥家,就必须精通于把握那些日趋复杂的总谱的内涵,精通于如何将音乐阐释得更具感染力,随着单纯打拍子的时代成为历史,新一代的指挥家涌现出来,他们发展出一种清晰有效的指挥手势,一门全新的诠释艺术,这便是指挥家应该做的事情,这就是第一指挥家。
她的指挥棒是白色偏灰的模样,看起来很轻,确实很轻,只有二十克,是的,只有区区二十克,只留下一克在她的身体里面——这根指挥棒的材料是她的灵魂,二十一克的灵魂取出二十克制作成指挥棒,剩下一克作为纽带,联系着她与这一根灰白色的指挥棒。
**和灵魂的分离是一种艺术,她的老师说过,不仅仅是**灵魂的分离,只要是涉及到抽丝剥茧般回归到本质的,都是一种艺术,正如他们制作乐器的时候,分离血肉,分离骨与髓,把这些材料重组起来,以另一种方式让它们焕发新生,这是一种一分为二,再合二为一的艺术,在这期间还需要保证分离的部分不被影响,这不仅需要制作者高超的手法,也需要心灵的平静。
第一指挥家还记得这根指挥棒诞生的那一天,老师从她的心脏之中抽出一缕若隐若现的烟雾,疼吗?老师问。不疼,第一指挥家摇了摇头,她没有感到一丝疼痛感,她感受到的是一种沉闷,心脏有些许压抑,一点点喘不过气,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空落落的,她上次拥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母亲离世的时候,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已经有东西远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
随后,老师把抽出的那一缕烟雾捏造成型,呈现出来的模样便是这一根指挥棒,灰白颜色,纤细,苗条,但是又很长,四十多厘米的长度,很难以相信这样一根指挥棒居然只有二十克,这二十克的质量是一个概念,只要第一指挥家活着,这一根指挥棒就永远都是这个质量,而且……永远都是这个模样。
在老师完成了制作这个步骤之后,指挥棒便属于她了,正如自己的手属于自己,自己的双腿也属于自己,这一根指挥棒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她能够清楚感知到指挥棒所感知到的一切,也能够让指挥棒随着自己的心意而舞动,对于一个指挥家而言,这是最趁手的东西……也是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只要挥动这根指挥棒,她就能带领演奏者们演奏出最好的乐曲!
“砰——!”
指挥棒与到互相交错,灰白色与银白色互相碰撞,第一指挥家和高坂纽乃在空中不断地撞击着,高坂纽乃手中的那一把刀和指挥棒摩擦出火花,刺目的光芒穿过两人的身躯,那一把刀带动着风呼啸着横扫过,如果只是用言语,很难形容这壮丽的场景,这是一场由冰冷器物构成的表演,只有刀与指挥棒,没有别的有温度的东西。
一滴冷汗从第一指挥家的额角渗出,但是还未流下就已经被疾风吹走了,她知道自己判断错误了……错的很离谱,高坂纽乃和昨日完全不一样,她清楚地记得,昨日高坂纽乃在后街道,和断指以及缝纫针战斗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强势!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高坂纽乃或许只是在玩耍吧……他如同猫儿一般戏耍着断指和缝纫针,而现在,他收起了那一份玩闹的心态……
是的,那一把刀……绝对是那一把刀。
那把刀是银白色的,很朴素,甚至没有防护,也就是说,刀柄和刀刃是直接连接的,这本应该是锻刀的大忌,毕竟,这样的构造代表着使用者的手很容易受伤,刀刃会直接和使用者的手接触,哪怕是做了防护,也免不了流血。
但是高坂纽乃握着那把刀却完全没有出现问题,这明显不符合常理……不对,第一指挥家凝视着那把刀,那把太刀,这不是正常的刀具……这是一把界明刀!她赶忙后退几步,强行把指挥棒收回到手中,可是就在那一刻,高坂纽乃猛然向前进了两步,手中握着那把太刀,一刀斩下。
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斩在了指挥棒之上,第一指挥家的面色瞬间铁青,随后,一口鲜血咳了出来,溅落到地上,高坂纽乃这一刀并没有斩断那指挥棒,可这直击灵魂的疼痛却让第一指挥家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第一指挥家猝不及防地接了这一刀,顿时又退了几步,高坂纽乃一招得手,自然不会站在原地,随即便是一个甩刀,接着斩落。
第一指挥家别说是战斗能力不如高坂纽乃,倒不如说是根本没有战斗能力,她的身上没有乐器,身旁也没有奏者集合的演奏者,当真遇到单打独斗的时候,她根本接不下多少,固然,如果和奏者集合的人一起行动便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但人一旦多了,就容易被发现,虽然现在已经被发现了,不过好歹之前还带回去了几份材料,不是吗?
第一指挥家深吸一口气,刚才高坂纽乃那几刀还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但对于第一指挥家也是一个不小的消耗,她根本看不见自己又任何赢的可能,她只想要拖延时间……对,时间,时间越多越好。
又是一刀斩下,第一指挥家很没有形象地朝着旁边一滚,到目前,她甚至不知道高坂纽乃手中那把刀叫什么,也不知道那把刀上面带有的到底是什么规则。
第一指挥家是看过书的,那些故事她也有听过,但是书中写的终究还是幻想,那种有来有回十几个回合的对打只存在于书中,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当两者的差距足够大的时候,什么技巧亦或者都会成为笑话。
“为什么……”
第一指挥家看着面前的高坂纽乃,哪怕是到了现在,高坂纽乃脸上都没有出现什么别的表情,戏谑,平淡,无奈,还是同情?总之,在高坂纽乃的脸上,第一指挥家看不见任何紧张感,对于他而言……自己就是这么无所谓的存在吗……
“如果你想要拖延时间的话就算了吧。”高坂纽乃没有理会第一指挥家的话,依旧是一刀斩下,“我已经深深反思过自己了,让你们如此放肆的理由之一应该就是我太好说话了,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们产生这种错觉,你们能够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但是你们居然还敢逾矩……你还是放弃吧,我很快就让那些人来陪你。”
第一指挥家的眼中溢出了鲜红色的泪水,她颤抖着,手中的那一根指挥棒也开始溃散,她高举那根指挥棒,高举着自己这二十克的灵魂。
她已经触及到了那个终点,只需要一点时间,只需要让奏者集合完成那前所未有的舞台,他们就能够开始演奏,到那个时候,她作为第一指挥家,自然能够站在舞台前,她将作为这一首乐曲的指挥者被世界铭记,是的……到了那个时候,她的一生便能够圆满……
“十六年!”这个已经步入年迈的女人喊着,嘶吼着,“我们用了十六年!只为了筹备这一场演出!我们只需要这一次的演出就能够证明我们的音乐才是最强的!十六年!为什么不能够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你们根本就不理解我们的艺术!这是整个樱岛都需要的旋律!是人类能够写出来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把刀就划过了她的脖颈,很平滑,没有一点阻碍,随后,第一指挥家的头便落到了地上,眼睛睁大,嘴巴张开,没说完的话永远停留在了口中,再也说不出来,她的死便是如此简单,不需要更多的赘述。
“关我屁事。”
而高坂纽乃只是甩了一下刀上的血,收回刀,往第一指挥家的头上吐了一口口水。
他看着不远处那正瑟瑟发抖地歌舞姬,砸了咂嘴,朝着歌舞姬走了两步,刚抬起手,那歌舞姬就猛然跪拜在地上,一言不发。
歌舞姬跪拜着。
高坂纽乃看了看腰间的那个腰牌,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把腰牌取下,收回,没有说话,离开了房间。
不再回来。